本帖最后由 mings1300 于 2025-6-11 23:15 编辑
坦白
独孤求婚这个炮兵营一共三个炮兵连,共计18门12磅炮。理论上这个营应当有接近400人的编制,但由于临高方面并没有给他买马匹的经费,负责牵引大炮、弹药等工作由配属的一个国民军辎重营负责:好在已经讲好交州的军事统归独孤求婚,倒不至于出现指挥混乱的事。
不过这样一来,就算算上营部、各连连部,正经的炮兵也没多少人:因此炮兵营搞军人大会打一开始就不是各连各自组织,而是整个营在一起开。一方面炮兵们在陆军系统里属于天之骄子了,是高低瞧不上那些臭烘烘的马夫的;另一方面人家再怎么说也是国民军系统的,怎么能跟伏波军坐一桌?更何况,虽然军衔高一些,但两个营长职务一边齐,真有什么事总得有个听谁的吧?可不敢说什么国民军就得听伏波军的:起码在大伙看来,交州国民军理论上的头儿是姜首长,不好说和独孤首长比哪个大,真争竞起来不见得就占上风。
独孤求婚到的时候,炮兵营军人大会刚开始不久。伏波军的军人大会的流程形式上跟旧时空类似,以这个营为例:通常先是军事主官向大会报告工作,布置下阶段任务;然后由各班选一个代表上台对这月工作提出意见;最后政治主官再来个总结。以往政治主官大体上是文书、司务长啥的兼任,但现在这个营已经有了正经政工干部。
“好了,都坐吧。我今天来是旁听的。”独孤求婚到的很突然,有点四不两直的意思。他坐在警卫员带着的马扎子上冲着台上的几个军官抬了抬下巴:“继续开会吧!”
“是!”负责主持会议的教导员史岱凌对着独孤求婚敬了个礼,然后清了清嗓子,“大伙儿也知道,根据首长的训令,我们营这几个月一直在抓坏思想、坏分子!古说得好,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咱们部队上从来是说话算话的,只要能坦白错误、认识错误、改正错误,那么只要大家伙能够原谅,那就既往不咎!”
“今天,有人要站在大家面前,坦白自己过去犯下的错误,与过去的自己彻底一刀两断!”他看向台下,“刘大勇,上来吧!”
这个刘大勇独孤求婚算是认识,是个参加过第二次反围剿的老兵了——作为交州的军事主官,独孤求婚基本上叫得上交州每一个伏波军军官、士官和大部分老兵的名字,大致了解他们的情况:在他看来,这算是基础中的基础了——但在独孤求婚印象中这个刘大勇作战相当勇敢,是个带头冲锋的家伙,他能有什么问题呢?
也许是因为独孤求婚坐在下面,这个刘大勇上台的时候走路都有些顺拐了。他先是歪歪扭扭的对着全场敬了个礼,然后展开自己手里的几张搓得皱巴巴的纸。
“今天……我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站在这个没有鲜花和掌声的舞台上……”
独孤求婚看刘大勇满脸青筋、满头大汗跟吃了枪子似的,于是就装作不耐烦的打趣道:“刘铁头!你他娘的一套一套的这是打算考临高大学啊!”
会场上的大家听独孤求婚这么说都哄笑了起来,刘大勇也站在台上跟着傻笑——有了这么个小插曲,起码他看起来没那么紧张了。
“首长时间宝贵,你还是捡重要的说吧!”史岱凌示意刘大勇。
“哎!”刘大勇叹了口气,低着头想了会儿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没想到今天首长也来了,算他娘的!说过一遍的事,不怕说二遍。”
“我原来是军户出身,在靖江王府下面当差。因为当官的实在是不给活路,给我一家人祸害完了,我才逃了籍,后来阴差阳错的上了海南岛。”一开始刘大勇还有点照着词儿说的感觉。
“我不会啥手艺也不会种地,到了海南也没找着个看家护院的营生,手里那几个子儿看看花完正没生计的时候,恰好首长们招兵,我没办法就又当了国民军。”慢慢的他就把稿子放下了。
“其实我一开始觉得在咱们这当兵不错,起码有饭吃、有衣穿、饷钱也按时发,就这么混日子也不差。直到后来听说官家,”刘大勇赶快改口,“呸!呸!伪明要派兵攻打,我就慌了神了。”
“我们家虽然是军户,可我从来没见过仗,所以那会儿觉着吧,咱们伏波军不光人少还没有甲胄,恐怕到时候是打不过的。所以我想来想去,决定等真打起来的时候,找机会逃跑。”
此言一出,大伙儿不禁稀稀疏疏的交头接耳了起来——哪怕独孤求婚就在那坐着——毕竟不管是当逃兵还是说自己想当逃兵都是顶天的罪过,他姓刘的有几个脑袋?
独孤求婚干咳了两声,会场立刻又安静了下来。
“看起来你没跑成嘛!”独孤求婚示意刘大勇继续,“我要是没记错,你还立功了?”
“是这么回事首长,”看得出独孤求婚的态度给刘大勇壮了胆,“当时我们负责埋伏何如宾,一交上火立刻就乱了套,我觉得是个机会就猛冲上去看看能不能找机会跑。结果那一仗给何如宾打了个大败亏输,第一次就没跑成,连长还给我记了功。”
“好家伙!还有第二次呢?”
刘大勇看着独孤求婚尴尬的笑了笑:“首长英明。那话咋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像我这样做了亏心事的,最怕有谁发现我想当逃兵的事。打那起我是吃不香睡不着,打个盹儿都怕说梦话全招了——反正那阵儿我就想方设法看看还能不能再逃跑,结果一直没逮着机会,直到后来跟着首长来了这边。”
“哼哼,”独孤求婚冷笑了一声,“这我就有印象了,你小子在海吉岛的时候,嗷的一声就杀出去了,敢情是要逃跑?那这次又因为什么没跑成呢?”
刘大勇看独孤求婚把手套甩给了警卫员,不由得咽了口吐沫——这算是独孤求婚的标志性动作了,每次他把手套甩出去就有人要倒大霉了。但事已至此,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刘大勇咬了咬牙索性全说了。
“我冲上去以后,遇到三个穿着官衣的,也巧了里头有会说官话的,我就让他们带我去他们大营,结果走到半路碰上骑兵押着些俘虏往回走,领头的军官说前面没敌人了,让我跟他们一起把俘虏押回去。于是不光没跑成,还又立了功,首长后来还做主把我从步兵调到了炮兵。”
有一说一,刘大勇说到这的时候,独孤求婚已经嘴角朝下谁都能看出不高兴来了,史岱凌见状提醒刘大勇:“别光说自己的问题,说说自己到底错在了哪,说说自己为什么要坦白!”
“哎哎!”刘大勇把揉搓得不像样子的稿纸翻到最后,“我一开始参加国民军,意识不到天命已经不在伪明一边而在澳宋一边,抱着个落草为寇的心以为自己是贼,伪明的所谓官军一到自然就想着逃跑。再加上我对自己的问题不坦白、不老实,所以哪怕我后来意识到澳宋迟早能得天下伪明已经没几天蹦跶了,将来咱们都能挣个大大的功劳,混个封妻荫子不在话下,就因为之前那些破事依然在队伍里干不踏实!”
“感谢独孤首长下了训令,也多亏教导员、连长一遍遍的做工作,总算是让我有了个洗心革面的胆子。今天,当着首长和大伙的面,我刘大勇要跟之前的我一刀两断,大家伙都是见证,要是口不应心,叫我让炮子打个粉身碎骨!”
然后就冷场了。
独孤求婚意识到自己在这那个叫史岱凌的教导员不好继续:毕竟他也不知道人家打算咋处理这事打算达到个啥样的目的,贸然干预万一坏事反而不美——看来自己差不多得走了。于是他起身走到刘大勇身后,照着这小子屁股上就是一鞭子:“好小子,连老子都让你瞒住了!”
然后他冲着炮兵营的两位主官微微点了点头:“行了,你们继续开会吧,军官会后来营部见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