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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zmr1628

长系列:澳宋大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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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帝国最高权力机构的意志,一旦转化为行动,其效率是雷霆万钧且不容置疑的。
临时委员会结束的当晚,夜幕刚刚笼罩南京。数十辆悬挂着特殊牌照的黑色“珠江”轿车,如同暗夜中的猎食者,悄无声息地从政保总局的秘密车库中驶出,兵分多路,扑向它们的目标。
“远东动力机械公司”位于城南工业区的总部大楼,在午夜时分被彻底封锁。政保总局行动处的特工们以一种近乎手术般的精准,控制了所有出入口。没有破门声,没有高喊,只有冰冷的封条和荷枪实弹的哨兵。第二天清晨,当公司的基层员工前来上班时,看到的只有紧闭的大门和门口站岗的、面无表情的警察,以及一张措辞含糊的、勒令公司“停业整顿,配合调查”的官方通告。
公司的所有中层以上管理人员,则在同一时间,从他们温暖的家中被“请”走。政保总局的特工彬彬有礼,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决,将这些人带往了郊区的秘密留置点。至于剩下的数百名基层员工,则由警察总局接手,分批次带到警局进行例行问话,试图从他们日常工作的蛛丝马迹中,找出任何异常。
相比于对“远东动力”的雷霆手段,针对“泛亚联合航运集团”的行动则要审慎得多。毕竟,这是一个牵扯到帝国航运命脉的庞然大物。调查组没有进行公开查封,但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撒下。所有与“东风三号”租赁、调度、维护相关的部门经理和船员,都被检察院传唤问话。而集团的几位最高层管理者也被置于政保总局的全天候秘密监视之下。
与此同时,帝国的两大情报机器也开始全速运转。政保总局启动了内部安全协议,开始对所有能接触到“祝融IV型”蒸汽核心的现役及退役海军人员、军工专家进行背景重筛。对外情报局则向其遍布在长崎、亚丁、果阿乃至欧洲的情报站下达了“蛰龙”密令,要求不惜一切代价,搜集任何关于莫卧儿帝国、也门皇室或其他势力近期有无寻求或获得高级动力核心技术的可疑情报。
在这张天罗地网之下,第一个突破口来得比预想中要快。
“远东动力机械公司”的老板,归化民商人王振东,在被政保总局的专家“关照”了三十六个小时后,心理防线便彻底崩溃了。他并不是什么硬汉,只是一个在帝国的秩序下,嗅觉敏锐、善于钻营的投机者。当他意识到自己卷入的可能不是普通的经济案件,而是足以让他人间蒸发的“危害国家安全”大案时,便竹筒倒豆子般地招供了。
在政保总局一处安全屋的审讯室内,高翔和郑锴正站在单向玻璃后,默默观察着。
审讯室里的王振东,面色惨白,精神萎靡,再也没有了往日商界精英的风采。
“我招,我全招!”他对着审讯员,声音嘶哑地喊道,“我承认,为了能让公司的废旧金属出口业务更‘顺畅’,我……我通过中间人,向外务部主管外贸审批的一位副司长和几位处长,长期提供‘政治献金’……”
玻璃后面的郑锴与高翔对视了一眼。果然,与郑锴的审计猜测完全一致。
“……他们拿了钱,就在审批环节上高抬贵手,让我们的货物能以最快的速度清关,有时甚至免于开箱检查。公司的账目上那些所谓的‘数据冗余’,其实就是用来填平这些‘润滑成本’的。”
“很好,王振东,你很坦诚。”审讯员的语气毫无波澜,“现在,我们来谈谈正题。你船上的那台‘祝融IV型’军用蒸汽核心,是谁让你运的?买家是谁?”
听到这个词,王振东像是被蝎子蛰了一下,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茫然。
“什么……什么‘祝融’?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几乎要哭了出来,“长官,我就是一个做正经生意的商人,偶尔走走后门,送点钱,但我怎么敢碰那种要杀头的军国重器啊!我那船上装的,真的就是从金陵钢铁厂回收的废铜烂铁啊!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碰海军的东西啊!冤枉啊!”
他的反应是如此真实,那种发自肺腑的惊恐,即便是最老练的审讯专家,也能判断出这并非伪装。
高翔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王振东招供了,却又等于什么都没招。他承认了存在于贸易链条上的腐败,将调查的矛头引向了外务部。但他对自己船上最核心的“炸弹”,却表现得一无所知。
这让整个案件变得更加诡异。如果王振东不是主谋,那他就是一颗棋子,一个被人利用了的、可悲的棋子。
那么,是谁,有这么大的能量,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一台帝国海军的战略级蒸汽核心,塞进他这艘即将远航的破船里?又是谁,能精准地让这艘船在帝都的心脏地带,炸成一团无法追查的烈焰?
调查组虽然撕开了一个口子,但看到的,却是一个更深、更黑暗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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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王振东的招供,就像一根引线,将调查组的爆破点,精准地引向了帝国官僚体系的深处——外务部。
宋文迁在得到高翔的汇报后,立刻批准了下一步行动。一张由检察总院签发的调查令,授权高翔和他的团队,对外务部涉案人员进行全面摸排。
付五根,外务部外贸审批司的副司长,就是他们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
这是一个典型的老归化民官僚。临高土著,生于圣历十三年(公元1640年),在元老院统一全国时还是个半大孩子。他算是最早一批接受“澳式教育”的土著,也曾怀揣着理想进入体制。但在论资排辈、关系盘根错节的官场中沉浮了近三十年后,他身上的棱角早已被磨平,晋升无望,剩下的只有混吃等死的倦怠和对金钱的贪婪。
调查组没有直接逮捕他,而是选择了一种更具压迫感的方式。一天下午,高翔带着两名检察官,直接出现在了付五根的办公室里。
当看到高翔出示的证件时,这位年过半百、头发稀疏的副司长,脸上并没有太多惊讶,反而是一种“该来的总算来了”的释然。他异常配合地跟着调查组走了,连公文包都没拿。
在检察院的谈话室里,付五根的态度印证了高翔的预判。他既不喊冤,也不狡辩,只是瘫坐在椅子上,一副躺平任嘲的模样。
“我都交代。”付五根的语气带着一种自嘲式的坦然,“王振东的‘远东动力’,还有其他几家贸易公司的‘加急免检’许可,确实是我批的。是我授意下面海关的人,对他们的特定货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为什么?”高翔冷冷地问。
“为什么?”付五根笑了,笑声中满是沧桑和无奈,“高检察官,你还年轻,不懂。在这个位置上,上不去也下不来,除了捞点钱让日子过得舒坦点,还能图什么?理想?那东西能换成南海牌特供雪茄,还是秦淮河畔的宅子?”
“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一开始是我自己想捞钱,后来……就有人帮我捞得更轻松了。”付五根毫无心理负担地出卖了他的上线,“大概一年前,外务部主管外贸和海关事务的林安邺副厅长,亲自找我谈的话。他没多说,就是每个月会让人给我送一个信封,里面的钱比我自己捞的还多。他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对名单上几家公司的特定出口货物,把审批流程走到最简。”
“林安邺?”高翔心中一凛。这可是一位实打实的高级官员,比付五根的级别高太多了。
“他有没有告诉你货物是什么?为什么这么做?”
“没有。”付五根摇了摇头,“高检察官,咱们都懂规矩。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不看。我只负责签字盖章,把钱装进自己口袋,至于那些集装箱里装的是金子还是石头,我一概不知情,也不想知情。林副厅长是大人物,他的事,我可不敢多问。”
付五根的招供,将案件的层级再次向上推高了一截。高翔立刻意识到,针对林安邺的任何行动都必须慎之又慎,他必须先将这个突破口上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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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与此同时,郑锴那边对“远东动力”的深挖,也有了惊人的发现。
在查封的公司总部,郑锴的团队对数百名基层员工进行了地毯式的摸排问话。他们发现了一个诡异的共同点:公司里几乎所有的正式仓管和物流员工,都表示虽然在单据上处理过那些“废旧金属”的出口流程,但很少有人亲眼见过这些货物的装船过程。
“郑组长,我们发现一个问题!”一名年轻的审计员冲进郑锴的临时办公室,脸上带着兴奋,“根据几十份口供的交叉比对,所有涉及这些‘特殊货物’的装卸、搬运工作,公司都没有使用自己的正式员工,而是外包给了码头上的临时工!”
郑锴的眼睛瞬间亮了。
“临时工?”
“是的!就是那种在码头区打零工的力工。每次都是由一个叫‘彪哥’的工头临时招募,干完活就结钱解散。公司账目上,这笔开销被记在了‘杂项劳务支出’里,非常不起眼。我们问过公司的仓管,他们说这是王总亲自交代的,说是为了‘节约人力成本’。”
郑锴立刻站起身,快步走到巨大的白板前。他用红色的记号笔,在“远东动力”到“东风三号”的流程图之间,重重地画上了一个圈,在里面写上了“临时工”三个字。
一个完美的闭环出现了。
王振东和他的正式员工负责制作天衣无缝的“合法”单据,付五根和林安邺负责打通畅通无阻的“合法”通道。而最关键的,也是最见不得光的货物本身,则通过这些来无影去无踪的临时工进行操作,彻底与公司的日常运营隔绝开来。
这是一个双轨并行的走私系统!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明面上的轨道干净得发亮,而黑暗中的轨道,则运送着足以让帝国为之震颤的“禁品”。
“分头行动。”高翔和郑锴在紧急碰头后,迅速做出了决断。
高翔的脸色凝重:“我必须立刻去见宋厅长。付五根已经没有价值了,我们的下一个目标,是林安邺。我要申请对一位副厅长级别的高级官员进行秘密调查。”
“我同意。”郑锴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你负责向上突破,我负责向下深挖。我会动用一切力量,把那个‘彪哥’和他的临时工团队,从南京城的几百万人口里给我翻出来!我要知道,那天晚上,他们到底往‘东风三号’上,搬了些什么!”
高翔和郑锴的联合报告,如同一颗深水炸弹,再次在调查的指挥层级中引爆。宋文迁在看到报告后,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经过自己的办公室,便直接敲响了第一副检察长苏菀的房门。
这一次,苏菀的办公室里还有另一位客人——政保总局第二副局长江锦邱元老。
“说。”苏菀的指示言简意赅。
宋文迁将调查组的最新发现——一个几乎完美的、明暗双轨并行的走私链条,以及那个直指外务部副厅长林安邺的突破口,清晰地进行了汇报。
听完汇报,江锦邱元老,这位以铁腕和高效著称的政保系统实权人物,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神色。她看向苏菀,沉声道:“苏元老,看来你这次选对了人。一个懂技术的检察官,一个懂逻辑的审计员,这两个年轻人配合得很好。这条线,挖得又快又准。”
苏菀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她直接对宋文迁下达了命令:“老宋,你回去告诉高翔和郑锴,让他们放手去查。不要有任何顾虑,天塌下来,有我和姬诺总长顶着。林安邺这条线,必须一查到底!”
江锦邱也补充道:“政保总局会提供一切必要的支持。对林安邺的控制,由我们的人来执行,确保万无一失。你们检察院,专心负责审讯和取证。”
有了两位元老的最高指示,帝国的强力部门再次以惊人的速度行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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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当天下午,外务部副厅长林安邺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被江锦邱的直属行动队“礼貌”地带走。与付五根的颓丧和王振东的恐惧截然不同,这位在官场上浸淫多年的高级官员,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一种令人不安的镇定。他没有反抗,也没有质问,只是冷冷地看着前来执行任务的政保特工,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轻蔑。
在随后的二十四小时里,林安邺被证明是一块极难啃的硬骨头。无论高翔和检察院最资深的预审专家如何讯问,他都油盐不进。对于付五根的指控,他一概以“下属的诬告”和“政治陷害”来回应。对于那些可疑的资金往来,他则解释为“正常的社会人情往来”。他绝口不提任何关于货物和走私的事情,仿佛他真的只是一个被冤枉的、清廉的高级干部。
高翔在他身上,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帝国精英官僚那种根深蒂固的傲慢和坚固的心理防线。他知道,如果没有更直接的证据,撬开林安邺的嘴,几乎是不可能的。
在高翔的调查陷入僵局的同时,郑锴的追查则转向了另一个方向。他带着审计员,再次提审了已经彻底沦为阶下囚的王振东。
“王总,我们再聊聊那些临时工。”郑锴将一份文件放在王振东面前,“你告诉我,这是‘常规事务’?”
“是……是的,郑组长。”王振东现在对这些调查人员恭敬得像个小学生,“我们公司,除了那些帝国明令管制的精密机械设备,必须由我们自己的专业团队处理外,像废旧金属、棉布、粮食这类大宗普通货物,为了节约成本,提高效率,一直都是外包给码头上的力工队来装卸的。这在行内是惯例。”
“那个叫‘彪哥’的工头,你熟吗?”
王振东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熟,真的不熟!郑组长,我是一个公司的老板,怎么可能去认识一个码头的工头?这些杂事,都是下面物流部的经理去办的。我只知道有这么个人,好像在南京码头上很有势力,手下有一大帮兄弟,很多船运公司图省事,都找他干活。他不止跟我们一家合作,业务范围广得很。”
郑锴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彪哥”并非“远东动力”的专属工头,而是一个公共的、网络化的节点。
这个发现让郑锴感到一阵寒意。这意味着,“彪哥”和他的团队,可能不仅仅是为“远东动力”这一条线服务。他们就像是黑暗中的物流系统,任何需要“特殊服务”的人,都可能通过他来完成货物的隐秘转移。
他立刻将这个发现与高翔进行了沟通。两人很快得出了一个令人不安的结论:他们之前所以为的,那条从林安邺到王振东的线状犯罪链,可能根本就不存在。
真相,或许是一个以“彪哥”这个神秘的码头工头为中心,辐射向多个公司、甚至多个部门的、更为复杂和庞大的犯罪网络。而王振东,或许都只是这个巨大网络上,可以被随时替换掉的节点而已。
为了砸开林安邺那坚硬的外壳,高翔决定采取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手段——对质。
在检察总院一间气氛压抑的对质室里,林安邺与付五根,这两个昔日的上下级,第一次以嫌疑人的身份见了面。林安邺依旧维持着他那副高级官僚的体面,端坐在椅子上,神情冷漠。而付五根则像一滩烂泥,缩在椅子里,不敢抬头看他。
“付五根,把你和林副厅长之间的‘业务往来’,当着他的面,再复述一遍。”高翔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付五根浑身一颤,他抬起头,畏惧地看了一眼林安邺,当接触到对方那冰冷的眼神时,又迅速低下头。但在求生的本能下,他还是用蚊子般的声音,将那个关于金钱、信封和“加急免检”许可的交易,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随着付五根的叙述,高翔适时地将一份份银行流水和监控录像截图摆在了林安邺面前。
面对人证物证俱在的铁证,林安邺的心理防线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第一次露出了疲态。
“我承认。”他开口了,声音嘶哑,“我确实收了付五根,以及王振东他们通过中间人送来的钱。我帮他们的货物在审批流程上走了些捷径。”
“只是‘捷径’吗?”高翔追问。
“是的,只是捷径。”林安邺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我承认我贪财,没有抵制住诱惑,辜负了元老院的信任。但我的行为,仅限于此。我只是个贪图安逸的庸官,对于他们船上到底运了什么违禁品,我毫不知情!更不用说什么‘祝融IV’,那简直是天方夜谭!你们不能把叛国罪的帽子,扣在一个贪官的头上!”
他非常聪明地选择了一个“最优解”——承认贪腐,但与叛国彻底切割。他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有罪但罪不至死的角色,再次在调查组面前,竖起了一道坚固的墙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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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翔这边陷入攻坚战的同时,郑锴对“彪哥”的追查也遇到了巨大的阻力。
政保总局的行动队效率极高,不到半天就在码头区的一个茶馆里控制住了这个传说中的工头。然而,“彪哥”本人比林安邺还要嘴硬。他是个在刀口上舔血的江湖滚刀肉,面对政保总局的审讯,他只有三个字:“不知道。”无论专家们如何盘问,他都一口咬定自己只是个凭力气吃饭的,对雇主运什么货从不过问。
更麻烦的事情随之而来。
“彪哥”被带走的消息,像一阵风一样传遍了南京港的码头。第二天一早,数个重要泊位的装卸工作突然陷入了停滞。数百名力工以“工头无故被抓,人心惶惶无心干活”为由,开始了事实上的罢工。
郑锴立刻联系南京市警察总局和港务海关,要求他们维持秩序,尽快恢复生产。然而,他得到的回应却出乎意料地消极。警察只是派了几辆巡逻车在码头外围不紧不慢地转悠,海关则以“劳资纠纷,不便介入”为由百般推诿。这种懒散和不配合的态度,让郑锴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彪哥”在码头的势力,远不止于控制一群力工,他很可能与这些基层执法部门之间,也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利益勾连。
就在两条战线双双受阻之际,第三条秘密战线,却传来了一个爆炸性的情报。
负责监视“泛亚联合航运集团”的政保总局秘密调查小组,向宋文迁提交了一份紧急报告。报告指出,在过去半年里,“泛亚”的董事长傅华和几位高层,曾多次在私密场合,与一个他们本不该有如此密切私交的人物会面。
这个人,就是经济产业部的外贸厅厅长,刘月菲元老之子——刘季元老。
“根据我们的记录,他们在高级会所、私人宅邸等地进行了至少七次秘密会面。”宋文迁的办公室里,他将这份报告递给高翔和郑锴,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会面的频率和私密性,远远超出了正常的公务往来范围。更重要的是,刘季,作为元老,他主管的部门,恰好是外贸政策的制定与监督机构。”
高翔和郑锴的心同时沉了下去。
刘季!
一个元老的名字,终于清晰地浮现在了这张错综复杂的大网之上。
“远东动力”的货物,由外务部的林安邺和付五根放行;运输这些货物的船,属于“泛亚联合航运”;而“泛亚”的高层,又与经产部的刘季元老过从甚密……
外务部、经济产业部、背景神秘的航运公司、盘根错节的码头势力,以及那台本应在海军战舰里的“祝融IV”。
一条条看似无关的线索,此刻正汇集在一起,指向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感到不寒而栗的可能性: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官商勾结与走私,这很可能是一场由元老院内部人员参与、多个强力部门被渗透、横跨官场与江湖的巨大阴谋。
当刘季元老的名字出现在报告上的那一刻,宋文迁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被抽空了。高翔和郑锴都明白,案件的性质已经从“严重”,跃迁到了“致命”的级别。这不再是单纯的刑事调查,而是直接触碰到了元老院内部最敏感的神经。
宋文迁没有耽搁一秒,立刻将这份报告以最高加密等级,亲自呈交给了苏菀和江锦邱。这一次,政保总局的第一副局长潘璁元老也亲自到场,三位代表着帝国司法与专政铁拳的巨头,进行了一次紧急闭门会议。
会议的内容外人无从知晓。但会后下达的指令,却带着一股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撕开黑幕的凛冽决心。
苏菀直接通过保密通讯器对宋文迁下达指示:“老宋,授权已经批准。我不管他姓刘还是姓王,只要挡在真相前面,就给我搬开!检察院全力支持你们!”
潘璁和江锦邱的指令则更为直接,直接下达到了政保总局的行动单位。
于是,新一轮的风暴以更为猛烈的方式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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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深夜,“泛亚联合航运集团”的董事长傅华和另外三名核心高管,分别在各自的宅邸中被政保总局的特工带走。行动干脆利落,没有给他们任何串供或销毁证据的机会。这些平日里在商界呼风唤雨的大人物,第一次尝到了帝国专政机器的冰冷滋味。
与此同时,一张看不见的大网,悄然笼罩在了南京港的警察分局和港务海关的上空。一些“不起眼的维修工”开始频繁出入他们的通讯机房;几位在关键岗位上“不作为”的警官和海关关员,也被全天候监听。政保总局的内部监察部门,已经像耐心的猎手一样,开始秘密监视这些帝国的“看门人”。
调查组对内的压力也骤然升级。
林安邺被转移到了一个更为严密的留置点。审讯室里不再有任何温情的伪装,取而代之的是24小时不间断的轮番讯问。检察院的预审专家们,将“泛亚联合航运”高层与刘季元老的秘密会面记录,以及码头罢工的详细情报,一份份摔在他的面前。
“林副厅长,你现在还觉得,你只是一个单纯的‘贪官’吗?”高翔的眼神冷得像冰,“你放行的货物,与一个有元老背景的部门主管有关;运输货物的公司,其高层也与这位元老过从甚密;现在,连码头上的工人都敢为你们的黑手套罢工。你告诉我,这是一个‘贪官’能有的能量?”
林安邺的脸色变得煞白,他那套“切割自保”的话术,在这张巨大的关系网面前,显得苍白而可笑。
另一边,对“彪哥”的审讯也进入了新的阶段。政保总局的心理和行为分析专家接替了常规审讯员。他们不再盘问货物的细节,而是开始详细分析“彪哥”在码头建立起来的,那个盘根错节的利益网络,以及他与警察、海关基层人员的每一次“合作”。
审讯员将一份份文件拍在他面前:“陈彪,你在南京码头承揽了百分之六十的临时装卸业务,每年流水上百万。其中,至少有三成,流向了某些人的口袋,换取了你在码头区域的‘绝对安全’。现在,你的保护伞自顾不暇,你还想替他们扛下所有事?”
“彪哥”依旧沉默,但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已经出卖了他内心的动摇。他明白,对方掌握的东西,已经远远超出了“运了一批货”那么简单。
高压之下,有些东西,注定会被挤压出来。调查组的成员们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那根被压垮的、最后的稻草。
政保总局的监听网络,很快就有了回报。
在一间不起眼的民房里,监听技术员截获了南京港务海关一名科长与妻子的枕边夜话。那名科长在抱怨最近风声鹤唳、压力巨大时,无意中提了一句:“……早知道林副厅长会出事,当初他让关照的那批‘废铁’,打死我也不该碰……”
这段录音,连同其他旁证,成了压垮林安邺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高翔将这段清晰的录音在审讯室里播放出来时,林安邺那张始终维持着镇定的脸,终于彻底垮了。他闭上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我认罪。”他再次开口,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与绝望,“我利用职务之便,收受贿赂,放纵甚至包庇了走私行为,为‘远东动力’等公司的违规出口提供了保护。我愿意接受元老院的任何惩罚。”
“你的上峰是谁?”高翔的追问直指核心。
林安邺的眼睛猛地睁开,闪过一丝惊恐,但随即又被一种决绝所取代。他摇了摇头:“没有上峰。所有的事情,到我为止。是我利欲熏心,是我罪该万死。我一人承担所有责任。”
无论调查组如何追问,他都咬紧牙关,再也不肯吐露半个字。他选择成为那堵挡住调查洪流的堤坝,用自己的政治生命,保护着堤坝后面的人。
然而,就在调查组以为他们即将集中所有力量砸开这堵堤坝时,来自四面八方的阻力,却几乎在同一时间汹涌而至。
第一个电话,直接打到了宋文迁的办公室。来电者是民生劳动部副部长的常务秘书,语气礼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宋厅长,”对方的声音不疾不徐,“关于南京码头的劳资纠纷问题,民生劳动部已经有所耳闻。我们认为,部分强力部门在处理此事时,可能对工人群体的合理诉求和情绪缺乏正确的认识。元老院一贯强调要保障归化民工人的基本权益,如果处理不当,引发群体性事件,这个责任,恐怕不是哪个部门能单独承担的。”
宋文迁握着话筒,脸色铁青。这番话的潜台词再明显不过了:你们再揪着“彪哥”和罢工问题不放,就是“破坏社会稳定”,就是“政治不成熟”。这是一记来自高层的、精准的政治敲打。
更糟糕的事情紧随其后。
还没等宋文迁放下电话,南京市警察总局的一份紧急公函就送到了调查组。公函的内容,让高翔和郑锴同时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公函称:就在昨夜,南京码头区发生了一起性质恶劣的凶杀案。一名码头力工被人用刀捅死在小巷里。经过警方初步排查,死者是“彪哥”陈彪的宿敌,而多名目击证人指认,行凶者与陈彪手下最得力的几名打手高度相似。因此,陈彪现在是这起谋杀案的第一嫌疑人。
公函最后以不容商榷的口吻写道:“……为尽快侦破此案,维护帝都治安,我局要求‘3.15联合调查组’在完成对嫌疑人陈彪的必要讯问后,立刻将其移交我局凶案调查科,接受谋杀案的相关调查。”
“好一招移花接木!”郑锴看着公函,气得笑了起来,但眼中却全是冰冷的怒火,“他们撬不开政保的门,就用一桩谋杀案,来跟我们抢人!”
高翔的脸色也阴沉得可怕。他立刻看穿了这背后的险恶用心。这起谋杀案早不发生,晚不发生,偏偏在他们即将撬开“彪哥”的嘴时发生,一切都太过巧合。这根本就是一个局,一个旨在将“彪哥”这个关键证人从调查组手中夺走的毒计!
一旦“彪哥”被移交到成分复杂的市警察局系统,等待他的,很可能不是公正的审判,而是一次“意外”的死亡,或者被屈打成招,背上一条必死的罪名,让他永远地闭上嘴。
调查组的成员们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他们的敌人,那个隐藏在深水之下的庞然大物,已经不再满足于被动防守。
它开始主动出击了。
林安邺的“认罪不招供”和警察局的“谋杀案夺人”计划,还只是敌人反击的序曲。真正的主力,来自调查组触碰到的那个庞然大物本身。
带走“泛亚联合航运集团”的高层,无异于捅了马蜂窝。这个名义上的归化民企业,其背后盘根错节的利益网络,远超常人的想象。
第二天上午,两名不速之客,绕过了所有预约程序,直接来到了帝国检察总院。
为首的一人,名叫林登万。他是一个活着的传奇,也是归化民精英中的“活化石”。作为帝国船舶集团——一个整合了包括“泛亚”在内的多家航运巨头的托拉斯——的董事局副主席,他的发迹史可以追溯到元老院在临高的草创时期。他曾是元老刘翔的秘书,一路从最底层做起,凭借其卓越的能力和对元老院的绝对忠诚,成为了帝国重工业与航运界举足轻重的人物。
跟在他身边的,是经济产业部办公厅的一名处长,刘季元老的直属下级。
林登万没有先去找宋文迁,而是凭借自己老资格的身份和深厚的人脉,直接求见了第一副检察长苏菀。
没人知道在那间关着门的办公室里,这位归化民中的元老级人物和帝国司法界的实权人物谈了些什么。但半小时后,当林登万和那位经产部处长出现在宋文迁办公室时,他们的脸上带着一种礼貌而疏远的“公事公办”神情。
“宋厅长,久仰。”林登万虽然年事已高,但腰板挺得笔直,自有一种久居上位的气度,“今天冒昧来访,是想和检察院沟通一下关于‘泛亚联合航运’的问题。”
那位处长则不失时机地补充道:“宋厅长,经产部作为航运业的主管部门,对‘泛亚’高层被集体带走一事高度关切。‘泛亚’承担着帝国超过百分之十四的远洋运力,如此草率地处理,已经对帝国的进出口贸易造成了严重影响。”
林登万摆了摆手,示意处长不必说得那么直白。他看着宋文迁,语气缓和却字字千钧:“宋厅长,我们完全支持检察院打击犯罪,维护帝国的法律。但是,‘泛亚’是帝国的重要战略资产,不是可以随意揉捏的泥团。我们不希望看到,强力部门在办案过程中,对这样的重要企业,采取如此粗暴、简单的方式。这不仅会影响经济,更会动摇人心。”
这是一番包装在“顾全大局”糖衣之下的、赤裸裸的警告。
宋文迁面沉似水,他知道,对方这是在向整个调查组,甚至向检察院施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就在林登万离开后不久,郑锴接到了一个来自企划院内部的通讯。是他的直属领导,一位业务司的司长。
电话里,司长的语气很平和,像是在进行一次普通的工作交流。
“郑锴啊,”司长用一种关心的口吻说道,“院里的高层领导,对你们调查组目前的工作方向,表示了一定的担忧。”
郑锴的心猛地一沉。
“领导们指出,帝国经济的稳定发展是当前压倒一切的大局。‘帝国船舶集团’是企划院重点扶持的核心企业,其正常的经营活动,不应该受到不必要的干扰。”司长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企划院的原则是,支持依法办案,但坚决反对将调查扩大化,影响到船舶集团的合法业务。你在一线,要把握好这个分寸。”
这是来自郑锴“娘家”的压力。虽然是以“口头转达”的非正式形式,但这番话的份量,却比任何红头文件都要重。它代表着企划院内部,至少是某位高层,不希望他在这条线上再深挖下去。
民生劳动部的“关切”,警察总局的“抢人”,帝国船舶集团的“沟通”,再加上企划院高层的“担忧”……
一时间,来自行政、司法、商业、甚至调查组内部的压力,如同四面合围的巨浪,狠狠地拍向了宋文迁、高翔和郑锴这叶孤舟。他们清楚地意识到,他们的敌人,那个由官僚、商人和元老二代组成的庞大“利益共同体”,已经动用了它所有的能量,开始从四面八方,对调查组进行全面的政治绞杀。
办公室里的空气压抑得仿佛能拧出水来。民生劳动部、警察总局、帝国船舶集团、企划院……一张张虎皮,一面面大旗,从四面八方压向了这间小小的办公室,压向了宋文迁、高翔和郑锴三人。
宋文迁坐在椅子上,沉默地抽着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脸显得格外疲惫。他知道,敌人已经出牌了,而且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他们用“经济稳定”和“社会安定”这两座大山,压得调查组喘不过气来。
“我们必须做出取舍。”良久,宋文迁终于开口,声音沙哑,“硬顶下去,我们会被这些政治压力活活压垮。林登万说得对,我们不能再用同样的方式对待‘泛亚’。”
高翔和郑锴没有说话,但都明白了宋文迁的意思。这是一次必要的、战术性的退让。
当天下午,在经过了另一轮“不痛不痒”的问话后,“泛亚联合航运集团”的几位高管被“无罪”释放。他们走出检察院大门时,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这一幕,无疑是对调查组士气的一次沉重打击。
但敌人没有想到的是,调查组的退让,只是为了集中力量,刺出更致命的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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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泛亚”高管被释放的当晚,高翔独自一人,再次进入了关押“彪哥”陈彪的审讯室。这一次,他没有带任何文件,只是将一份刚刚从警察总局传来的内部公函复印件,轻轻地放在了陈彪面前。
“陈彪,”高翔的语气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看看吧。这是市局申请提审你的公函,理由是——你涉嫌一桩谋杀案。”
陈彪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屑:“警官,想诈我?没用。”
“我没必要诈你。”高翔拉开椅子坐下,身体前倾,双眼死死地盯着他,“我只告诉你事实。昨晚,码头死了一个叫李四的人,他是你的老对头。有‘目击证人’指认,是你手下的人干的。警察局现在正式把你列为第一嫌疑人,要求我们审完后,立刻把你移交给他们。”
高翔看着陈彪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知道被移交过去意味着什么。你的那些‘朋友’,现在需要一具尸体,来平息码头上的事,也需要一个‘杀人犯’,来让你永远闭嘴。你猜猜,你会不会在看守所里‘心脏病突发’,或者‘畏罪自杀’?”
陈彪那张始终挂着滚刀肉表情的脸,第一次,也是彻底地变了。汗珠,从他的额角一颗颗地渗了出来。他混迹江湖半生,太清楚这套“栽赃灭口”的把戏了。他没想到,自己忠心耿耿在为上面扛事,上面却已经给他准备好了一口棺材。
“你的主子们,已经把你卖了。”高翔的声音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他最后的心理防线,“现在,你有两条路。一条,是被我们移交给警察,去演完他们给你安排好的最后一场戏。另一条,是跟我们合作,做污点证人。我不能保证你无罪,但能保证你活着,活在政保总局最安全的监狱里。”
审讯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陈彪低着头,粗重的喘息声在房间里回荡。良久,他终于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血丝和一种被背叛后的疯狂与决绝。
“我说。”
这个字,如同开启泄洪闸的开关。
“市局里,是有我的人。”陈彪的声音嘶哑而低沉,“港区分局的治安副局长,还有几个队长,每个月都从我这里拿钱。我帮他们平事,他们也帮我处理一些……不听话的对头。码头上的那些帮派火并,很多都是他们默许的。”
“海关那边呢?”
“也有!他们负责在查验的时候‘放水’,我只知道他们也在配合,但具体是谁我不清楚,那不是我的路子。”
“你的上线是谁?谁让你组织临时工,去搬运那些‘特殊货物’的?”这是高翔最关心的问题。
“我不认识什么林副厅长,也不认识什么元老。”陈彪摇了摇头,“跟我直接联系的,只有一个叫吴宸的人。他以前是外务部的一个处长,几年前就辞职了。但他在道上的能量比当官时还大。这些年,他一直在帝国的各个港口活动,从天津到广州,从上海到釜山,都有他的生意。每次有活儿,都是他直接通知我。”
“他现在在哪?”
“三天前他跟我通过一次话,说要去办一批‘新货’。”陈彪努力回忆着,“我听他那边的动静,像是在……釜山港。”
半小时后,一份由高翔和郑锴联合署名的最高优先级情报,被送到了政保总局副局长江锦邱的案头。
江锦邱看着情报上“吴宸”这个名字和“釜山”这个地点,眼中寒光一闪。她拿起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直接拨通了一个海外号码。
“接釜山分局,我是江锦邱。启动‘捕风’预案,A级目标,吴宸,前外务部官员。我授权你们,动用一切手段,必须把人,活着给我带回来!”
政保总局釜山分局的行动,精准而迅猛。
在接到江锦邱“捕风”预案的授权后,他们利用当地的情报网络,仅仅用了六个小时,就在釜山港附近的一家日式旅馆内,锁定了吴宸的位置。行动小组破门而入时,这位前外务部处长甚至还没来得及销毁他手边的加密通讯器。
一架隶属于政保总局的军用行动运输机,连夜将吴宸从釜山押回了南京。
与之前的林安邺和陈彪都不同,吴宸身上有一种职业掮客特有的冷静与沉稳。他既没有官僚的傲慢,也没有江湖人的戾气。坐在审讯室里,他显得异常平静,仿佛只是来配合一次普通的问询。
“我没什么可说的。”面对高翔的初步讯问,吴宸的回答滴水不漏,“我早已辞去公职,现在是一名自由商人。我在釜山的业务,都是合法的跨国贸易。”
但当审讯室的另一扇门打开,形容枯槁的林安邺和眼神中充满恨意的陈彪被同时带进来时,吴宸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吴宸!就是他!”陈彪一见到他,立刻激动地指认,“所有的‘活儿’都是他安排的!所有的黑货都是他经手的!”
林安邺则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自己的最后一道防线,也已经毫无意义了。
看到这两个昔日的“合作伙伴”如今的惨状,吴宸沉默了足足一分钟。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靠在了椅背上,仿佛放弃了所有抵抗。
“好吧,不用演了。”他看着高翔,语气里带着一种自嘲,“我承认,我不仅仅是个商人。我也是个掮客。”
在随后的供述中,吴宸展现出了他作为“专业人士”的狡猾。他承认自己利用过去在外务部积累的人脉和对贸易规则的精通,在过去的几年里,一直在为某些“客户”搭建一个地下的、规避帝国管制的走私网络。
“我确实协助走私了一些管制品。”吴宸坦白道,“比如,以‘废旧金属’的名义,将帝国生产的高强度特种钢板走私给莫卧儿的造船厂;或者以‘民用机械配件’的名义,将一些可以用于制造炮管的特殊合金,卖给神圣罗马帝国的某些诸侯。”
他的供述,已经足以构成重罪。但他却巧妙地将所有罪行,都限定在了“战略物资”的范畴内,而对最核心的问题,矢口否认。
“但是,‘祝融IV型’蒸汽核心?”他摇了摇头,脸上甚至露出一丝匪夷所思的表情,“高检察官,那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走私钢材和合金,是为了赚钱。走私帝国海军前主力舰的动力核心,那是叛国,是自寻死路。我只是个贪婪的商人,不是个想被灭族的疯子。这件事,我绝对不知情,也绝不相信有人敢这么做。”
吴宸的供述,让调查再次陷入了一个真假难辨的迷雾。他交代了足够多的罪行,让他的人设——一个高级走私贩——显得无比真实。但他却又画下了一条清晰的红线,将自己与蒸汽核心案彻底撇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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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组的紧急会议上,气氛凝重。
“他在撒谎。”高翔斩钉截铁地说,“他交代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抛出一个更小的罪名,来掩盖那个真正致命的罪行。他想用一个‘走私罪’,来换掉‘叛国罪’。”
“我同意。”郑锴指着关系图上的“吴宸”这个节点,“他就是那个负责‘暗线’物流的总调度。‘祝融IV’这件‘货’,不可能绕得开他。他现在拒不承认,说明他背后的人,能量大到让他觉得,即便是供出一切,也只有死路一条。”
宋文迁沉思良久,终于做出了决断。
“既然他不肯说,那我们就自己去挖。”他看着高翔和郑锴,眼神锐利,“兵分两路。高翔,你带人深挖吴宸的过去,他在外务部的所有同事、他辞职后接触过的所有人、他的每一笔资金往来,都给我查个底朝天!我要知道,他这张巨大的关系网,究竟连接着哪些人。”
随后,他转向郑锴:“郑锴,吴宸是在釜山被捕的,他去那里,绝不是旅游。我批准你立刻组建一个精干的技术勘察小组,由你亲自带队,搭乘最快的飞机,直飞釜山。我会协调政保总局釜山分局全力配合你们。”
宋文迁的语气变得无比坚定:“吴宸在釜山港一定有他的仓库、接头人或者没来得及运走的货物。去那里,把他们藏在阴影里的一切,都给我暴露在阳光下!”
南京的调查,变成了一场与时间赛跑的、在故纸堆里的考古。高翔调集了检察院档案室最精干的力量,开始对吴宸的个人履历进行地毯式挖掘。每一份他签过字的文件,每一次他参与过的会议,每一条他的人事调动记录,都被重新摊开在阳光下审视。
突破口,出现在一份已经泛黄的、十年前的人事档案里。
“找到了!”一名年轻的检察官指着档案上的一行字,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兴奋,“吴宸在调入外务部之前,曾在经济产业部任职过两年!”
高翔的心猛地一跳,他快步走过去。档案清晰地记录着:吴宸,圣历五十一年至五十三年,任经济产业部政策研究室副主任,而当时主管政策研究室的,正是时任经产部副部长的——刘季!
不止于此。在另一份标注着“内部传阅”的会议纪要中,调查组发现了更惊人的事实:在刘季升任副部长后的半年内,吴宸曾被非正式地借调,担任其首席私人秘书!
如果说这只是巧合,那么另一份来自帝国工商档案库的记录,则将所有的巧合,都变成了一把指向真相的、不容辩驳的利剑。在“帝国船舶集团”对“泛亚联合航运公司”进行并购重组的卷宗里,调查组赫然发现了吴宸的签名。他当时作为经产部的代表,深度参与了整个并购案的资产评估与业务交接工作。
高翔站在巨大的关系图白板前,用一根粗重的红色马克笔,在“吴宸”与“刘季”之间,画上了一条代表着“秘书”关系的实线;又在“吴宸”与“泛亚联合航運”之间,画上了一条代表着“并购”关系的实线。
至此,所有的关键节点,都被串联了起来。
一个由元老二代刘季提供政治庇护,由他的前秘书、白手套吴宸负责具体操作,利用并购来的“泛亚”公司作为运输工具,再通过吴宸发展的下线——林安邺、陈彪等人打通关节的巨大走私网络,清晰地浮现在了调查组面前。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釜山港,郑锴的调查也取得了决定性的进展,尽管是以一种完全不同的方式。
在政保总局釜山分局的全力配合下,郑锴和他的技术勘察小组查抄了吴宸在这里租用的所有秘密仓库。然而,结果却令人有些失望。仓库里堆放着的,确实是吴宸供词中所说的高强度钢板和特种合金,没有任何超出他供述范围的违禁品。
“难道我们猜错了?”一名随行的技术专家有些疑惑。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郑锴的目光,却死死地钉在一艘被扣押在船坞里的、吴宸名下的中型货轮上。这艘船,正是吴宸用来将那些钢板运往日本的载具。
“把这艘船的原始设计图和动力舱的检修记录调出来,立刻!”郑锴下令道。
半小时后,当设计图、检修记录和眼前的实船进行比对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的天……”一名来自金陵造船厂的工程师,钻在油腻的动力舱里,用手电照着船体内部的支撑结构,声音都在发颤,“这……这完全是疯了!你们看这里,他们将原本的动力舱承重结构,用军规级的合金钢板,整体加固了至少两倍!还有这些预留的管线接口和基座平台,这根本不是它原装的‘前进’型民用锅炉需要的!这是战舰级的改造标准!”
然而,最诡异的地方在于,尽管船体结构被进行了如此变态的改装,但这艘船的动力核心,却依然是那台老旧的、平平无奇的“前进”型民用锅炉。它被孤零零地安装在那个被极度加固、显得空旷无比的动力舱里,就像是给巨人穿上了一双婴儿的鞋子,充满了荒谬感。
郑锴站在动力舱里,看着那些为某个巨大得多的“心脏”而预留的平台和接口,一个大胆而冰冷的推论在他脑中成型。
“他们不是用船来‘运输’蒸汽核心。”郑锴抬起头,对周围的人说道,声音里充满了发现真相的兴奋,“他们是想把整艘船,都变成蒸汽核心的‘载具’!这是一种系统性的替换!”
他瞬间想通了整套犯罪手法:先以合法的名义,收购即将报废的民船。然后在维修和整备过程中,对船体动力舱进行秘密的、战舰级的加固改装。最后,在将船只开往海外交付给买家的最后阶段,在一个隐秘的地点,将船上那颗廉价的民用锅炉拆下,换上真正的“祝融IV”军用蒸汽核心!
这样一来,整艘民船就摇身一变,成了一颗拥有战舰心脏的“特洛伊木马”!而“东风三号”的爆炸,很可能就是在这个替换环节中,出现了致命的意外!
当晚,在连接南京与釜山的保密通讯频道中,高翔和郑锴交换了他们各自的发现。
“高翔,我这里有强烈的间接证据。”郑锴的声音清晰而有力,“吴宸的船,就是为了在最后阶段替换军用蒸汽核心而专门改装的。我们虽然没有找到那颗‘心脏’,但我们找到了为它量身定做的‘胸腔’。这种‘模块化替换’的犯罪手法,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郑锴,我这里有人证和事证。”高翔的语气同样坚定,“吴宸就是刘季的心腹,他参与了‘泛亚’的并购。整个犯罪链条,已经完整了。”
电话两端,两个年轻人,一个通过逻辑推理,一个通过技术实证,从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抵达了同一个终点。
他们知道,所有的线索,最终都指向了同一个名字。收网的时刻,到了。
在南京,郑锴的技术分析报告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调查的全新方向。调查组立刻向帝国航运数据总库调取了“泛亚联合航运”及吴宸名下所有可疑船只,在过去一年内的全部航行与维修记录。
结果,令人震惊。
一份巨大的航迹图被铺开,上面用红线标注出了一个清晰得令人不安的模式。在过去的一年里,至少有四艘老旧货轮,在被“泛亚”收购并进行“常规维修”后,都曾在日本总督区的九州港、或朝鲜总督区的釜山港、蔚山港,进行过长时间的“技术停留”。这些停留的时间,短则三周,长则一个半月,远远超出了普通维修保养所需的时间。
这些港口,都是帝国在各个总督区的重要军事与工业基地,拥有进行复杂改装所需的一切设备和技术人员。它们,正是完成“心脏移植手术”的完美手术台。
所有的证据,都像百川归海,最终汇集到了同一个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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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文迁知道,不能再等了。他将高翔和郑锴完成的、长达数十页的完整证据链报告封入绝密文件袋,独自一人,前往了一个特殊的谈话地点。
这一次的会面,没有在检察院的审讯室,而是在一处不对外开放的、隶属于元老院办公厅的静谧茶室里。刘季元老已经等在了那里。他穿着一身休闲的便服,神态自若,仿佛只是来参加一次普通的朋友茶叙。
没有寒暄。宋文迁将文件袋放在茶桌上,推到了刘季面前。
“刘季元老,”宋文迁的声音平静而有力,“我们查到了一些东西。从一个叫陈彪的码头工头,到一个叫吴宸的前外务部处长,再到‘泛亚联合航运’那些被动过手脚的船。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您。”
刘季没有去看那份文件袋。他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叶,然后慢悠悠地品了一口。
“吴宸……”他放下茶杯,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语气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惋惜,但更多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失望,“……他太让我失望了。我以为他只是个有野心的聪明人,没想到,他居然愚蠢到敢去碰帝国的红线。”
他非常巧妙地,将自己与吴宸的关系,定义为了“看走眼”的前领导,而不是“同谋”。
“他辜负了我的信任,也玷污了我们当初共同为之奋斗的理想。”刘季看着宋文迁,眼神显得很诚恳。
“理想?”宋文迁不动声色地问。
“对,理想。”刘季的腰板挺直了一些,语气也变得振振有词,“宋厅长,你们只看到了几艘船,几个商人。但你们看到这背后,帝国经济的大局了吗?帝国的民营企业,在计划经济的条条框框下,生存得有多艰难?”
他顿了顿,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当初,帝国船舶集团对‘泛亚’的并购重组,以及后续一系列对这些民间航运公司的资金和政策扶持,并不仅仅是我个人的决定。”
刘季的目光变得深邃,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仿佛在透露一个高层的秘密:“这种‘搞活市场’、‘鼓励民间资本大胆尝试’的思路,一直以来,都得到了企划院第一副院长,石暨元老的首肯和授意。石暨元老认为,帝国的经济需要一些‘野蛮生长’的力量来冲破僵局。吴宸他们做的很多事,虽然出格,但大方向上,是符合石暨元老‘市场化’改革精神的。”
宋文迁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石暨!
这个名字,比刘季本人的份量,要重上十倍不止。他是已故元老石开之子,是企划院内“市场派”的少壮派领袖,是元老院里一股不容忽视的强大政治力量。
刘季的这番话,险恶至极。他不仅将自己的罪行,包装成了“改革的探索”;更是巧妙地,将一个比他能量大得多的实权元老,拉下了水,作为自己身后那面最坚实的挡箭牌。
他看着脸色微变的宋文迁,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他知道,当“石暨”这个名字被摆上桌面时,这起案件,就已经不再是一个单纯的走私案了。它变成了一场,检察院和政保系统,敢不敢与企划院“市场派”全面开战的政治豪赌。
宋文迁从茶室里走出来时,正午的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刘季最后抛出的那个名字——石暨——像一座巨大的冰山,横亘在他心头,让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
他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直接乘坐专车,再次驶向了检察总院的顶层。
这一次的汇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为机密,也更为沉重。会议室里,只有苏菀、潘璁、江锦邱三位元老。宋文迁详细复述了与刘季会面的全部过程,特别是最后那段关于石暨元老“授意”的惊人言论。
随着宋文迁的叙述,会议室里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凝重。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当宋文迁汇报完毕后,长久的沉默笼罩了整个房间。三位在帝国强力部门中权柄滔天的元老,此刻都紧锁着眉头。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案情汇报,这是一份政治战书。刘季通过宋文迁的口,向他们清晰地传达了一个信息:案件的背后,站着企划院的“市场派”,站着石暨。你们要办我,就等于要向石暨宣战。
“好一招祸水东引,金蝉脱壳。”潘璁元老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冷若冰霜,“刘季这是想把水搅浑,把单纯的叛国罪,扭曲成元老院内部的‘路线之争’。”
江锦邱则敲了敲桌子,分析道:“他很聪明。他知道我们掌握的证据链,足以将他钉死。所以他不再否认证据,而是试图从政治层面解构我们调查的正当性。如果我们继续深挖,就会被扣上‘借办案之名,打击改革派’的帽子。”
苏菀一直没有说话,她的手指在桌面上缓缓地画着圈。良久,她才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眼神中充满了决断。
“老宋,”她对宋文迁说,“你们调查组的工作,非常出色。你们已经完成了你们的使命,把隐藏在水面下的所有东西,都捞了上来。”
她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无比严肃。
“但是,从现在开始,这已经不再是一件检察院或者政保总局能够独立处理的案子了。”
苏菀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那座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的元老院大厦。
“当一个案子牵扯到不止一位元老,并且可能引发元老院内部的派系对立时,它就已经超出了‘司法’的范畴。它的最终裁决权,只属于元老院本身。”
她转过身,对在座的所有人下达了最后的指示。
“宋文迁同志,我命令,‘3.15联合调查组’就地封存所有卷宗和证据,暂时停止一切主动调查。高翔和郑锴,原地待命。在接到元老院的最终决议之前,任何人不得再就此案进行任何动作。”
“是。”宋文迁起立,沉声应道。他明白,这意味着,他们这些冲在最前线的“工兵”,已经排到了雷区的最深处。接下来的,将是巨头之间的对决。
苏菀、潘璁、江锦邱交换了一个只有他们彼此才懂的眼神。他们知道,一份由三大强力部门联合署名的、呈报给元老院常委会乃至主席卓小敏本人的绝密报告,即将掀起一场远比长江上的爆炸更为剧烈的政治风暴。
调查,在距离真相仅一步之遥的地方,戛然而止。
高翔和郑锴在接到宋文迁的命令时,都感到了巨大的失落和不甘。他们像两位最顶尖的猎手,一路披荆斩棘,追踪着猎物的踪迹,眼看就要将长矛刺入其心脏,却被告知必须放下武器。
南京城的仲春,依旧寒意逼人。一场看似即将水落石出的惊天大案,随着“石暨”这个名字的出现,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的线索、证据和嫌疑人,都被封存在了一个巨大的黑箱之中,等待着来自帝国最高权力核心的最终判决。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暂停,绝不意味着结束。一场围绕着“法治”与“特权”、“计划”与“市场”的、更为激烈和凶险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帷幕。风暴,正在元老院的上空,悄然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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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压抑的等待中,过得格外缓慢。
苏菀元老那句“暂时停止一切主动调查”的命令,如同一道无形的墙壁,将高翔和整个调查组都死死地钉在了原地。日子一天天过去,南京城的天气渐渐回暖,但“3.15联合调查组”所在的办公区,却仿佛被凝固在了早春的寒冰里。
所有的卷宗都被贴上了封条,锁进了最高等级的保密柜。审讯室的灯光熄灭了,那张画满了红色线条和人物关系图的巨大白板,也被蒙上了白布。高翔每天能做的,就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一遍遍地复盘那些早已烂熟于心的案情细节,每一次复盘,都让他更加确信自己的结论,也让他对眼下的僵局,感到愈发无力和焦躁。
他知道,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在元老院那座宏伟的大厦深处,一场围绕着他们这份报告的闭门会议,可能正在激烈地进行着。他们的证据,此刻或许正被一个个大人物拍在桌子上,变成了政治派系之间相互攻讦的武器。
而他们这些一线的人,只能等。
郑锴也被留在了检察院的临时办公室里,同样处于待命状态。两个年轻人偶尔会在走廊里碰到,但除了交换一个无奈的眼神,也说不了更多。整个案件,连同他们这些办案人员的命运,都悬在了半空中。
这份令人窒息的僵局,在一个星期后的清晨,被一种粗暴的方式打破了。
一纸措辞冰冷、格式严谨的调令,没有经过调查组,甚至没有经过宋文迁,而是由企划院办公厅直接派专人,送到了郑锴的手中。
调令的内容简单得近乎无情:经企划院内部决议,即刻结束郑锴同志在“3.15联合调查组”的借调。郑锴同志须在两小时内,整理好所有非涉密私人物品,返回企划院,就其在本次跨部门调查中的相关工作,接受“特别工作审查小组”的单独问询。
“单独问询”!
当高翔从闻讯赶来的郑锴口中听到这个词时,一股寒意从他的脊椎直冲头顶。
这不是一次普通的调回,这是一次政治清算!
他立刻冲进了宋文迁的办公室,却发现自己的上司正拿着一份抄送的调令复印件,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老师!”高翔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他们怎么敢这么做?郑锴是我们调查组的核心成员,没有检察院的同意,企划院凭什么单方面带走我们的人?”
“他们不是‘带走’,他们是在‘绑票’。”宋文迁的声音沙哑,他将那张纸拍在桌上,“这是石暨的反击,又快又狠!我们封存了卷宗,他们就直接对我们的人下手!”
宋文迁站起身,在办公室里烦躁地踱步:“他们太清楚郑锴在这起案件中的份量了。郑锴是所有技术证据的发现者和分析者。把他带走,进行所谓的‘单独审查’,就是要从根子上,攻击我们整个证据链的合法性!他们会质疑他的动机,审查他的程序,甚至给他扣上一顶‘挟私报复’、‘伪造证据’的帽子!”
“那我们能做什么?我们不能就这么看着他们把郑锴带走!”
“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宋文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深深的无力感,“高翔,你要记住,这里是帝国。一个部门,无权干涉另一个部门的‘内部事务’。只要企划院咬定这是他们的‘内部审查’,我们就没有任何理由可以阻止。这是阳谋,他们算准了我们会被这套官僚程序捆住手脚。”
两小时后,高翔在检察院的大门口,为郑锴送行。企划院派来的车,已经等在了台阶下。
郑锴的神情依旧冷静,只是眼神深处多了一丝凝重。他拍了拍高翔的肩膀,低声说了一句:“高翔,我的所有数据分析和报告,都留了加密备份。物理证据不会说谎。无论他们怎么对我,证据本身是无法被推翻的。”
看着那辆黑色的轿车消失在街角,高翔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与愤怒。
敌人没有选择攻击证据,而是直接攻击了提出证据的人。
郑锴被强行带走,调查组被釜底抽薪。案件的调查,在经历了短暂的暂停后,终于陷入了彻彻底底的、冰冻三尺的僵局。那张被白布蒙住的关系图上,最重要的一个节点,被人硬生生地挖走了。
日子,在极度的僵局中又过去了半个月。
郑锴被带走后,整个调查组都陷入了停摆。企划院那边如同一座密不透风的堡垒,没有任何关于郑锴的消息传出来。高翔和组员们每天面对着被封存的卷宗,却无能为力,那种憋屈和愤懑,几乎让所有人都到了爆发的边缘。
宋文迁表面上不动声色,但他日渐增多的白发和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烟蒂,暴露了他内心的焦虑。他知道,敌人正在利用这段时间,抹平一切痕迹,甚至可能在构筑一张反扑的大网。如果元老院的巨头们无法达成一致,这起案件,很可能就会以一种所有人都无法接受的方式,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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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调查组几乎要被这无望的等待消磨掉所有意志的时候,来自帝国之外的遥远风声,却带来了意想不到的转机。
第一缕风,来自印度洋和波罗的海。
对外情报局的一份高级别加密情报,被直接送到了政保总局局长程嘉的案头。情报显示,在最近一次莫卧儿帝国海军与葡萄牙舰队的冲突中,莫卧儿方面一艘由澳宋帝国出口的“二手改装巡防舰”,展现出了与其吨位完全不符的惊人航速和机动性,轻易地追上并重创了葡萄牙人的旗舰。
无独有偶,在遥远的北欧,丹麦海军同样从澳宋购入的一艘二手船改装的护卫舰,在与瑞典海军的对峙中,也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动力性能,其持续高速航行的能力,让丹麦海军司令部都感到困惑,因为这已经超出了他们从澳宋进口的常规二手民船的技术水平。
这两起事件,都引起了帝国军方和情报部门的高度警惕。
第二缕风,则来自更为广阔的欧洲大陆和奥斯曼帝国。
帝国技术标准与安全监督部门收到了一份来自欧洲贸易伙伴的汇总报告。报告指出,在过去的两年里,欧洲各国和奥斯曼仿制的澳宋式蒸汽铁甲舰,其锅炉爆炸和动力系统故障的事故发生率,呈现出令人不安的陡峭上升曲线,几乎是此前十年事故率总和的三倍。
技术部门的专家们经过初步分析,得出了一个惊人的推论:这些事故,并非简单的“山寨质量差”,而是因为这些国家似乎获取了某种更为“激进”和“先进”的动力技术方案。他们在自己薄弱的工业基础上,强行模仿和应用这种远超他们驾驭能力的技术,才导致了事故频发。
这两份看似毫不相干的情报,一份关于“超常的性能”,一份关于“激进的技术”,却像两块失落的拼图,被同时摆在了政保总局局长程嘉和第一副局长潘璁的面前。他们立刻意识到了这背后隐藏的、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性。
一个周五的傍晚,宋文迁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电话里,只有一个简洁的指令和一个地址。
半小时后,在玄武湖畔一间僻静的茶馆包厢里,宋文迁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政保总局第一副局长潘璁元老的首席私人秘书。
“宋厅长,”这位年轻但眼神锐利的秘书没有说任何客套话,直接将一个薄薄的文件袋推了过来,“潘局长让我把这个交给您。这是对外情报局和技术监督局的最新情报摘要,您先过目。”
宋文迁快速地浏览着文件。当他看到“莫卧儿”、“丹麦”、“超常性能”和“激进技术方案”这些字眼时,他那双因为长期熬夜而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迸发出了精光。
他立刻明白了这一切!那些被走私出去的“祝融IV”,并没有全部流向一个买家,而是通过一个庞大的地下网络,被拆解、仿制,其核心技术被扩散到了全世界!那些买家在获得了远超自己工业水平的“神之造物”后,如获至宝,却又无法完全驾驭,这才在实战和日常使用中,露出了马脚!
“潘局长的意思是?”宋文迁抬起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
“潘局长的意思是,‘家丑’或许可以被内部的政治博弈所掩盖,但‘国贼’,是另一回事。”秘书的语气平静而坚定,“当帝国的核心技术被大规模泄露,并开始威胁到帝国自身的战略安全时,这件事的性质,就已经从‘渎职’和‘腐败’,上升到了‘叛国’。任何试图掩盖和包庇这种行为的元老,都将把自己置于帝国的对立面。”
他收回文件袋,站起身,对宋文迁微微颔首。
“宋厅长,潘局长让我转告您。时机,很快就要到了。请您和您的调查组,做好准备。元老院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留给宋文迁一个充满希望的背影。
宋文迁独自坐在包厢里,看着窗外湖面上荡漾的晚霞,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他知道,僵局即将被打破。当敌人自以为用政治手腕扼杀了调查时,他们那些流淌到海外的罪证,却自己开口说话了。
一场席卷全球的技术扩散丑闻,即将成为一把最锋利的钥匙,强行撬开元老院那扇紧闭的会议室大门。
潘璁元老的秘书带来的消息,如同一针强心剂,让宋文迁和整个调查组重新燃起了希望。他们虽然依旧处于待命状态,但所有人都开始默默地重新梳理证据,为随时可能到来的重启做着准备。
然而,他们没有等到潘璁元老的直接指令,却等来了另一位,甚至更让他们意想不到的人物。
就在潘璁秘书约见宋文迁的两天后,一个陌生的号码再次打入了宋文迁的保密线路。对方的身份,让宋文迁都感到了一丝惊讶。来电者,自称是元老院常委、帝国国务卿刘牧州元老的常务副秘书的私人秘书。
这个冗长而绕口的头衔,本身就代表着一种极致的谨慎和层层隔离。
对方在电话里的言辞极为隐晦,只是说,“刘牧州国务卿的办公室,对近期帝国战略物资管控领域出现的一些问题表示关切”,并且,“常务副秘书本人,希望有机会能听取一下检察系统一线同志的专业看法”。
宋文迁挂断电话,立刻就明白了这番“绕口令”背后的真实含义。
刘牧州!
这位帝国政坛上“中央计划派”的旗帜性人物,终于要亲自下场了!
如果说,程嘉和潘璁代表的政保系统,是从“维护帝国法纪与安全”的角度来审视这起案件。那么,刘牧州这位帝国经济的“总设计师”,看待问题的角度,则完全不同。对于他来说,“市场派”的石暨和刘季,不仅仅是“渎职”或“叛国”的嫌疑人,更是与他长期政见相左的、意识形态上的死敌!
石暨和刘季等人鼓吹的“市场化”改革和“野蛮生长”,在刘牧州看来,无异于是在帝国这座精密运行的计划经济大厦的承重墙上钻孔,是对帝国根基的动摇。而这次的“蒸汽核心”泄露案,就是这种错误思想结出的最恶毒的果实。
这起案件,对刘牧州来说,是打击政敌、捍卫“中央计划”绝对权威的、天赐的利刃!
宋文迁深知此事事关重大,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向第一副检察长苏菀进行了紧急汇报。
苏菀在听完汇报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她明白,刘牧州的介入,意味着案件的性质将再次升级。它将从一场“司法调查”,演变为一场高层级的、赤裸裸的“政治斗争”。
“去吧。”良久,苏菀终于开口,她的眼神锐利如鹰,“但记住,只跟他的人谈。不要留下任何书面材料,只做口头汇报。我们检察院,只提供‘事实’这把子弹,至于谁来开枪,怎么开枪,那是他们的事情。”
“我明白。”宋文迁郑重地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在一处更为隐秘的安全屋里,宋文迁见到了那位刘牧州国务卿的常务副秘书。
没有多余的寒暄,在确认了绝对安全的环境后,宋文迁以一种极为冷静和客观的语调,将“3.15联合调查组”从成立之初到被迫中止的全部调查过程,以及他们掌握的所有核心证据链——从长江上的那声爆炸,到釜山港那些被动过手脚的船只——原原本本地,进行了一次长达两小时的口头汇报。
他严格遵守了苏菀的指示,只陈述事实,不做任何带有倾向性的推论。但他所陈述的每一个事实,都像是一块沉重的砖石,共同砌成了一座指向刘季,乃至其背后石暨元老的、无法辩驳的罪证之山。
那位常务副秘书从头到尾没有插一句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在自己的笔记本上飞速地记录着什么。
当宋文迁汇报结束时,他合上笔记本,站起身,对宋文迁伸出了手。
“宋厅长,辛苦了。”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神中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我代表国务卿办公室,感谢你和你的同事们,为捍卫帝国利益所做出的杰出工作。你们的努力,不会被遗忘。”
说完,他便带着他的秘书,匆匆地离开了,消失在夜色之中。
宋文迁知道,他已经将那颗威力巨大的“炮弹”,亲手递交到了另一座同样强大的炮台之上。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那震耳欲聋的炮声,响彻整个元老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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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气,在压抑的等待中,悄然走到了小满。
南京城外的田地里,夏熟的作物开始灌浆,空气中弥漫着草木成熟的气息。然而,帝国检察总院,“3.15联合调查组”的办公室里,却依旧是一片肃杀的寒冬。僵局,已经持续了太久,久到所有人都开始怀疑,真相是否会就此永远被封存于那冰冷的保密柜中。
转机,就在这万物并秀的时节,以一种最具权威、也最不容置疑的方式,降临了。
一辆悬挂着元老院内部通行证的黑色轿车,无声地停在了检察总院的楼下。一名身着元老院警卫局特殊制服的信使,手持着一份火漆封缄的绝密文件,径直走进了检察总长姬诺的办公室。
不到半小时,一场最高规格的内部会议,在检察总院顶层召开。
当宋文迁从会议室里走出来,回到调查组的办公室时,高翔和所有留守的组员都注意到,他那紧绷了近一个月的脸庞,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的眼中,重新燃起了那久违的、锐利的光芒。
“全体成员,会议室。”宋文迁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力量。
当所有人都正襟危坐后,宋文迁从他随身携带的保密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份文件。
“就在刚才,”他环视着众人,一字一句地说道,“一份来自元老院常务委员会的秘密通报,已经送达检察总院。”
他清了清嗓子,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庄重语气,宣读了通报的核心内容:
“经元老院常务委员会闭门会议决议,‘3.15’案件涉及帝国核心技术泄露,严重危害国家安全,性质极其恶劣,影响极其深远。此前的一切相关掣肘均予排除。现命令,立即重启调查!”
办公室里响起了一阵压抑的、如释重负的吸气声。
宋文迁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静,继续宣读那份名单,每一个名字都重如千钧:
“根据通报精神,由检察总长姬诺元老、第一副检察长苏菀元老、政保总局第一副局长潘璁元老、第二副局长江锦邱元老、海军参谋长杜易斌元老、对外情报局局长薛若望元老……以及……”
宋文迁在这里,刻意地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高翔,然后念出了那个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惊的名字:
“……以及,企划院第一副院长石暨元老,共同签署指示:要求调查组排除一切干扰,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石暨!
高翔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瞬间就明白了这份名单背后那惊心动魄的政治博弈。石暨的签名出现在这里,只意味着一件事——在元老院最高层的博弈中,石暨元老……选择了妥协,或者说,他选择了抛弃刘季这颗棋子,来保全自己和“市场派”的整体利益。
刘季,已经被他的保护伞,彻底出卖了。
“根据指示,”宋文迁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振奋,“为了体现元老院彻查此案的决心,调查组将进行重组。由第一副检察长苏菀元老,亲自挂名,担任调查组组长。”
这个任命,无异于为调查组装上了一面最坚固的盾牌和一把最锋利的矛。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口传来了一阵轻微的骚动。门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两名警卫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是郑锴。
他清瘦了一些,眼底带着一丝疲惫,但那双能看透数据的眼睛,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和锐利。他手里拿着一份刚刚签发的、撤销审查的命令。
“报告。”郑锴的声音清晰而有力,“原企划院借调人员,郑锴,结束审查,归队复职。”
高翔立刻站起身,快步走上前,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千言万语,最终只汇成了一句话:
“欢迎回来,郑锴。”
“我回来了,高翔。”郑锴的嘴角,也露出了一丝久违的微笑。
坚冰已经彻底碎裂。那堵由政治压力筑起的高墙,在元老院的最高意志面前,轰然倒塌。
这一次,再也没有什么能挡在他们和真相之间了。
随着苏菀元老的亲自坐镇和郑锴的回归,重组后的“3.15联合调查组”如同一台被加满了燃料、更换了所有核心部件的战争机器,以雷霆万钧之势,开始了最后的总攻。
第一步,就是收网。
此前被“取保”释放的“泛亚联合航运集团”董事长傅华及其他几名高管,在家中还没来得及庆祝他们的“胜利”,就被更为强硬的政保总局行动队再次带走。这一次,他们面对的,不再是留有余地的问询,而是冰冷的、预备起诉叛国罪的审讯室。
在检察总院最大的一间对质室内,一场堪称史无前例的联合审讯开始了。
林安邺、吴宸、陈彪、傅华等人,这些分布在犯罪网络中各个关键节点的人物,第一次被同时带到了审讯台前。
在高翔的主持下,郑锴将一份份铁证,如同一张张催命符,呈现在他们面前:
“……这是‘东风三号’爆炸后打捞出的‘祝融IV’残骸物证;这是釜山港那艘被进行过战舰级改装的货轮的结构分析报告;这是帝国航运总库里,你们名下另外四艘船只在总督区港口进行超长时间‘维修’的记录;这是吴宸与刘季元老曾经的秘书关系档案;这是你,傅华先生,与刘季元老在过去一年内的十七次秘密会面记录……”
最后,高翔将那两份来自对外情报局的绝密报告,投影在了所有人面前的巨大屏幕上。
“……这是莫卧儿海军的‘奇迹’,也是丹麦海军的‘惊喜’。更是欧洲大陆上,那些因为你们泄露出去的技术而接连发生的惨剧。现在,你们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吗?”
面对这完整得令人窒息的证据链,所有人的心理防线都彻底崩溃了。特别是当他们意识到,自己的罪行已经不再是帝国内部的“秘密”,而是演变成了威胁帝国全球战略的丑闻时,他们知道,任何高层的保护伞,都不可能再保得住他们。
最先崩溃的,是傅华。这位在商界叱咤风云的归化民,此刻面如死灰。
“我说……我全说……”他的声音嘶哑而颤抖,“我们……我们确实在刘季元老的默许之下,进行了一些……违规的操作。”
根据他的供述,在计划经济的巨大压力下,帝国船舶集团旗下的部分企业为了完成企划院下达的、近乎不可能的利润指标,在刘季的暗示和纵容下,开始利用旗下即将报废的二手船,以“废旧金属”的名义,走私高强度钢材、精密轴承等帝国管制的战略物资,以赚取高额的灰色利润,从而“美化”集团的财务报表,进一步促进帝国船舶集团的经营和扩张。
“那蒸汽核心呢?”高翔冷冷地追问。
“那……那是吴宸的主意!”傅华立刻将矛头指向了吴宸,“是他提出,既然有这么一条完美的地下通道,与其只运些钢材,不如做些‘对帝国更有利’的大生意!”
吴宸惨笑一声,知道自己已是众矢之的。他抬起头,供出了一个更为惊人的内幕:
“是的,是我提出的。但这个想法,不是我凭空想出来的。是外务部的高市副部长,在一次私人酒会上,‘点拨’我的。”
高市!
这个名字,像一颗炸弹,在审讯室里引爆。他是另一位元老,在外务部主管外贸海关的具体事务。
“高市副部长曾多次跟我感叹,元老院的对外战略过于保守。”吴宸开始详细交代,“他认为,在某些关键地区,需要扶植一些我们自己的代理人,进行‘战略再平衡’。比如,莫卧儿帝国,高层是穆斯林,统治着广大的印度教徒,是典型的‘以小族御大国’,非常需要我们从外部输血来维持稳定,从而成为我们在南亚次大陆最忠诚的棋子。”
“还有丹麦和也门,”吴宸继续道,“他们分别扼守着波罗的海和曼德海峡的咽喉。高市认为,让他们拥有超出常规水平的军事力量,就等于让帝国拥有了两把可以随时锁死欧洲和中东航道的钥匙。”
至此,整起案件的全貌,终于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完整地呈现了出来。
这是一个双重动机驱动下的、共生性的庞大犯罪网络:
以刘季为首的“经济派”,为了自己派系的政绩和相关企业的利润,默许并建立了走私战略物资的黑色产业链。
而以外务部的高市等人为代表的“激进外交派”,则利用这条已经存在的黑色产业链,塞入他们自己的“私货”——包括经过军事化改装的二手民船和最核心的“祝融IV”蒸汽核心,来推行他们那套未经元老院授权的、疯狂的地下外交政策!
两个看似无关的罪恶,就这样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最终酿成了这场足以动摇国本的惊天大案。
当那份记录着刘季和高市双重罪恶的最终口供,被整理成文,摆在调查组核心成员面前时,整个办公室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惊愕与恐惧。
高翔和郑锴默默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撼。他们原以为,自己追查的只是一起贪婪驱动下的走私大案,最多牵扯到元老院内部的派系斗争。但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在这条罪恶之河的尽头,看到的竟是如此疯狂的景象——帝国的元老,帝国的重臣,竟然在元老院的眼皮底下,推行着一套属于他们自己的“地下国策”!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腐败和叛国了。这是对元老院集体领导权威的公然僭越与背叛,是对整个帝国现有秩序的颠覆。
宋文迁的手,在微微颤抖。他从业数十年,从未见过如此令人不寒而栗的卷宗。他知道,这份仅次于马千瞩叛逃事件和钱水庭自杀事件等重大事件的文件一旦上报,必将在元老院内部,掀起一场史无前例的政治海啸。
在极度的震惊之后,苏菀元老以她超乎常人的冷静,迅速做出了决断。
她亲自封存了这份终极口供,并下达了最严格的封口令。随后,她以调查组组长的名义,向元老院主席办公室,发出了最高等级的汇报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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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元老院大厦,那间只在决定帝国最重大命运时才会启用的圆形会议厅里,一场决定着无数人命运的绝密报告,正式开始。
会议由元老院主席卓小敏亲自主持。
出席会议的,是帝国真正的权力核心:政保总局局长程嘉、帝国国务卿刘牧州、外务部部长常平、国防部部长万里煌,以及元老院议会议长杜梅。
苏菀元老,作为主报告人,站在会议厅的中央。在她的身后,宋文迁、高翔和郑锴,作为调查组的代表,列席了这次会议。这是他们作为归化民干部,所能达到的、一生中最高的荣耀,也是压力最沉重的一刻。
在得到卓小敏主席的首肯后,苏菀开始进行报告。
她的声音冷静而清晰,回荡在寂静的圆形会议厅里。她没有添加任何个人的情绪和判断,只是将“3.15联合调查组”历时数月,从长江上的一声惊雷开始,到最后那份揭示了双重阴谋的终极口供为止,所有的证据、所有的线索、所有的逻辑链条,如同一幅巨大的、令人触目惊心的画卷,缓缓地在所有与会元老面前展开。
高翔和郑锴站在她的身后,能清晰地感受到,随着报告的深入,空气中那越来越沉重、越来越冰冷的压力。他们能看到,外务部长常平元老的脸色变得煞白,国防部长万里煌元老的拳头,在桌子下面悄然握紧。而帝国国务卿刘牧州,则自始至终,都面无表情,眼神深邃得如同寒潭。
当苏菀的报告结束,当那份关于“地下国策”的结论被清晰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时,整个会议厅,陷入了长久的、死一般的寂
静。
报告结束了。苏菀带着她的团队,向在座的元老们敬礼,然后一步步退出了这间决定帝国命运的会议室。
厚重的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上。门内,是帝国最高权力层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门外,是他们这些完成了使命的调查者。
他们不知道门后将会发生怎样的争论、妥协与决断。他们不知道刘季、高市,以及所有涉案人员,将会迎来怎样的最终命运。他们只知道,自己已经将那颗足以撼动帝国的炸弹,亲手交到了唯一有权引爆它的人们手中。
现在,他们所能做的,和整个帝国一样,只有等待。
等待着那扇门,再次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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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气流转,暑气渐消,帝都南京迎来了中秋时节。
金桂的甜香,混杂着月饼的烘烤气味,飘散在城市的街头巷尾。秦淮河上,画舫往来,灯火如龙,一派承平盛世的景象。然而,这份属于节日的团圆与祥和,却与帝国检察总院那栋大楼里的气氛,格格不入。
“3.15联合调查组”的办公室里,依旧是死水一潭。自那次最高规格的汇报之后,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这两个多月里,他们就像是被世界遗忘了一样,没有任何新的指令,也没有任何新的消息。那扇紧闭的元老院会议室大门,仿佛将所有的风暴都锁在了里面,一丝一毫也未曾泄露出来。
直到中秋节前夕,一则看似不起眼的人事调动任命,通过非正式的内部渠道,悄悄地传到了宋文迁的耳中。
“石暨元老,调离企划院了。”
当宋文迁将这个消息告诉高翔和郑锴时,两个年轻人先是一愣,随即精神为之一振。
“调到哪里去了?”郑锴急切地问,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石暨在企划院这个帝国经济心脏中的份量。
“文化科学部,”宋文迁的语气平静,但眼底却藏着一丝深意,“任第三副部长。”
办公室里瞬间陷入了沉默。
高翔和郑锴对视一眼,都明白了这次调动背后那雷霆万钧的政治含义。
从权柄滔天、执掌帝国经济规划的企划院第一副院长,调任到一个几乎完全没有实权的、主管图书、艺术与基础科学研究的部门,担任排名靠后的副部长。
这不是调动,这是放逐。
“他失势了。”郑锴一字一顿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尘埃落定的感慨。石暨元老,这位“市场派”的少壮派领袖,终究还是为他麾下人马的疯狂行径,付出了惨重的政治代价。这记高高举起的板子,虽然打得隐蔽,却也打得结结实实。
然而,这份迟来的“胜利”,却并未给调查组带来太多喜悦。
因为,这只是一个结果,却不是最终的结论。石暨被调离了,但关于刘季、高市,关于整个“蒸汽核心”泄密案的最终定性,元老院依旧没有给出任何官方说法。
苏菀元老没有任何新的命令传来。调查组,依旧处于这令人煎熬的“待命”状态。
更让高翔感到困惑的是,在这漫长的等待期里,发生了一件极其反常的事情。按理说,他们这份捅破了天的报告,必然会引来无数相关部门的质询和反扑。但事实上,除了政保总局和对外情报局偶尔会派联络员来核对一些技术细节外,再也没有任何一个部门,来找过他们的麻烦。
无论是被他们掀了个底朝天的外务部,还是被牵扯进来的经济产业部,甚至是那些利益受损的商业集团,都诡异地保持了沉默。他们就像是被一道无形的、绝对权威的屏障隔绝开来,处于一种奇特的“真空”之中。
“你们还没看明白吗?”
在一次私下的谈话中,宋文迁点破了高翔和郑锴的疑惑。
“我们不是被遗忘了,我们是被保护起来了。”这位官场老将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没有任何部门敢来质询我们,恰恰说明,我们的报告,已经被元老院的最高层所采纳和认可。我们现在,是‘待罪’的刘季和高市无法攻击的‘王牌证人’。在我们完成最终的使命之前,任何人都不能碰我们。我们之所以等待,是因为元老院的巨头们,正在为如何处置这件‘国之大贼’,进行着最后的、艰难的博弈。”
宋文迁的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两人心中的迷雾。
他们明白了,这漫长的寂静,并非无所作为,而是在酝酿着一场决定帝国未来的、终极的风暴。而他们,就是风暴之眼。
秋意渐深,霜降节气悄然而至。
南京城里,梧桐叶落,染黄了街道。空气中带着深秋特有的清冽寒意。这份季节的萧瑟,与帝国检察总院里那压抑的气氛,倒是分外契合。
就在一个普通的下午,一份印着“内部通报”字样的文件,没有经过任何公开渠道,被悄无声息地分发到了帝国各大部司局级以上干部的案头。
宋文迁,也收到了一份。
他关上办公室的门,拆开文件袋,逐字逐句地阅读着那份由元老院荣誉法庭经过“审慎审理”后,最终发出的结论。
办公室里异常安静,高翔和郑锴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宋文迁宣读那最后的判决。
宋文迁看得很慢,他的表情平静得如同一潭深水,看不出任何波澜。良久,他才放下文件,摘下老花镜,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近乎宣读公文的语调,缓缓开口:
“元老院荣誉法庭,关于高市、刘季二同志所涉问题的处理决定。”
他顿了顿,先念了关于高市的部分:
“经查,高市同志,在担任外务部第三副部长期间,对我元老院‘睦邻友好、和平共荣’之外交总政策,存在严重的主观臆断与曲解。其滥用职权,在对外事务中夹带个人政治私货,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国际影响与潜在的国家安全风险。其行为,在政治上是极不老实的,构成了严重渎职。”
“处理决定如下:解除高市同志外务部第三副部长及一切相关职务。处以巨额罚款,具体数目由企划院核算追缴。念其未造成不可挽回之实际损失,保留其元老基本待遇,留院察看。”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高翔和郑锴都愣住了。他们预想过无数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那个推行“地下国策”、泄露帝国核心机密的罪魁祸首,最终的定性,竟然只是“政治上不老实”和“严重渎职”?除了丢官罚款,他甚至还保留了元老待遇!
没等他们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宋文迁继续念了关于刘季的决定:
“经查,刘季同志,在担任经济产业部外贸厅厅长期间,未能有效约束下属,存在严重的失管失察问题。其对企划院下达的关于‘规范市场秩序、严控战略物资’的相关政策,学习不深,理解不到位,客观上为部分不法分子的走私行为提供了便利,构成了严重渎职。”
“处理决定如下:解除刘季同志经济产业部外贸厅厅长职务。降职调任至国土交通部,任资源勘探厅副厅长。”
如果说对高市的处理还只是令人震惊,那么对刘季的处理,则近乎荒谬。那个为整个犯罪网络提供政治庇护,甚至可能就是主谋之一的元老二代,最终的罪名,竟然只是“学习理解不到位”?惩罚也仅仅是降职调动到一个虽然冷门、但依旧手握实权的部门。
通报,念完了。
高翔的拳头,在桌子下面死死地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感到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和深深的寒意,从心底升起。
这就是他们赌上一切,奋战了近半年换来的结果?这就是对那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对那些被泄露出去的帝国命脉,最终的交代?
郑锴的脸色也变得无比苍白。他引以为傲的数据和逻辑,在这一纸充满政治词藻的通报面前,显得如此无力和可笑。
然而,最让他们感到困惑和不安的是,宋文迁在念完通报后,只是将文件重新装回了文件袋,锁进了保密柜。然后,他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开始处理起日常的公务。
“老师……”高翔终于忍不住开口,“这……就是最终结果了?我们……检察院这边,没有任何后续动作吗?比如,提起公诉?”
宋文迁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高翔读不懂。
“我没有接到任何新的命令。”宋文迁缓缓地说道,“通报上说得很清楚,这是荣誉法庭的审理决定。荣誉法庭,是元老院的内部法庭,它的决定,高于检察院的公诉。我们,只需要执行,不需要疑问。”
说完,他便不再言语,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了死寂。
高翔和郑锴明白了。检察院,他们为之奋斗的帝国司法机关,从始至终,都只是元老院手中一把最锋利的刀。而现在,切割已经完成,刀,被要求归鞘了。
尽管内部通报已经发出,尽管看似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但检察院内部,却依旧没有任何动作。他们这些办案人员,就像是被遗忘了一样,继续着这无望的等待。
一份充满妥协与交易的政治判决,如同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了每一个调查组成员的心头。
那份充满政治妥协的内部通报,像一团湿冷的棉絮,堵在了调查组所有人的胸口。日子,在一种近乎凝固的沉默中,一天天过去。南京城迎来了冬日的初雪,又在零星的爆竹声中送走了新年。办公室窗外的世界,季节更迭,人事流转,而他们,却仿佛被困在了一个时间静止的孤岛上。
高翔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否真的有意义。那份他们耗尽心血写成的报告,最终换来的,不过是罚酒三杯式的处理。帝国的法律,在元老院的政治利益面前,似乎脆弱得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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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就在这种消沉的气氛几乎要将所有人的斗志都消磨殆尽时,苏菀元老的私人秘书,在一个冬日的午后,悄然来到了调查组的办公室。
他没有带来任何新的命令,只是请宋文迁、高翔和郑锴,到一个小小的、不对外开放的休息室里,进行了一次非正式的谈话。
“我知道,大家对那份通报,有很多想法。”秘书的语气平和而诚恳,他看着眼前这三位神情疲惫的功臣,“苏元老让我转告各位,不要只看眼前,要看大局。”
他顿了顿,抛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参照物。
“‘南海案’的余波,至今尚未完全平息。那起案件,同样牵扯到了军工复合体的实权元老,同样在高层引起了巨大的震动。元老院花了近一年的时间,才勉强弥合了那次事件带来的内部分裂。帝国,经不起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来一次伤筋动骨的政治风暴。”
高翔和郑锴的眼中,都闪过一丝了然。他们终于明白了这背后更深层次的考量。
“这个时候,”秘书继续说道,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保持元老院内部的团结,是压倒一切的头等大事。所以,需要大家……耐心等待。”
他看着眼前这两个依旧年轻、眼中还燃烧着理想主义火焰的归化民精英,语气变得柔和了一些。
“更要相信我们帝国的法治。荣誉法庭的判决,是政治上的切割,是为了稳住大局。但这,不代表司法程序的终结。有些事情,需要时间来发酵。正义,有时候也会迟到,但绝不会永远缺席。”
这次谈话,像一缕微弱但温暖的阳光,照进了调查组那冰封已久的心里。它没有带来任何实质性的进展,却给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东西——希望。
时间,就在这微妙的等待中,继续流淌。
冬去春来,转眼间,已是第二年的元宵佳节。南京城里,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秦淮河上,灯火璀璨,游人如织。
就在这万家灯火团圆之夜,一纸迟来了近四个月的命令,终于送到了宋文迁的办公桌上。
那是一份由检察总长姬诺亲自签发的、措辞简洁的正式命令。
宋文迁将高翔和郑锴叫到办公室,将那份文件放在他们面前。上面的黑字,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有力:
“奉总检察长办公室命令,‘3.15联合调查组’即刻解封所有卷宗,整理公诉材料,准备对涉案相关人员,提起公诉。”
高翔和郑锴看着那行字,久久没有说话。他们能听到自己胸膛里那颗沉寂已久的心,正在重新有力地跳动起来。
那漫长的、看不到尽头的寒冬,终于过去了。
春天,终究还是来了。
检察院的机器,一旦重新开始运转,其效率依旧是惊人的。
有了元老院常委会那份内部通报的政治定性作为“背书”,公诉材料的整理工作进行得异常顺利。所有的阻碍都已消失,所有的证据链都清晰完整。高翔和郑锴,这两位从案件之初便并肩作战的搭档,再次展现出了完美的默契。郑锴负责将海量的技术证据和财务数据,转化为法庭上清晰可辨的逻辑图表;高翔则将所有的人证、物证,编织成一张无懈可击的法网。
一个月后,帝国最高法院,就“3.15”特大战略物资走私及泄密案,正式开庭审理。
与一年前那场轰动全国、媒体连篇累牍报道的“南海案”公审截然不同,这一次的审判,进行得异常低调。除了《临高时报》在不起眼的版面刊登了一则简短的开庭公告外,再没有任何媒体被允许进入法庭。所有的审理,都以“涉及国家最高机密”为由,闭门进行。
然而,低调,不代表不严厉。
在随后持续了半个月的审理中,那张由调查组耗尽心血描绘出的巨大犯罪网络,被一一呈现在法庭之上。
最终的判决,在初夏的一个清晨,正式下达。
•        吴宸,前外务部处长,作为整个“暗线”物流的总调度和核心掮客,被认定为叛国罪主犯,判处无期徒刑,终身剥夺一切政治权利。
•        林安邺,前外务部副厅长,作为“明线”上的最高级别官员,以渎职罪、包庇走私罪、巨额受贿罪,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三十年。
•        傅华,前泛亚联合航运集团董事局主席,及其余三名涉案高管,以走私战略物资罪、非法经营罪,分别被判处十五至二十年不等的有期徒刑,并处以天文数字的罚款。
•        王振东,“远东动力”公司老板,因有重大立功表现,被从轻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        陈彪,“彪哥”,因充当黑恶势力保护伞、协助走私等多项罪名,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十五年。同时,因其作为污点证人,有效指证了南京港警、关系统的内部腐败,其家人得到了政保总局的特别保护。
顺着陈彪这条线挖出的,南京海关和港区警察分局的十余名涉案官员和警员,也分别以受贿罪、渎职罪被追究刑事责任,无一漏网。
而在遥远的海外,那些曾为“心脏移植手术”提供过便利的、位于日本和朝鲜总督区的相关技术人员和港务官员,也在此后的一次内部整肃中,被悄无声息地逮捕、审判,他们的名字,从此在帝国的公开记录中彻底消失。
一张盘根错节、牵连甚广的巨大罪网,终于被彻底摧毁。
判决下达的那天,高翔和郑锴一同走出了最高法院的大门。夏日的阳光明媚而刺眼,让他们都有些微微的眩晕。
整整一年多的时间,从长江上的那声惊雷,到眼前的尘埃落定,一切,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
这个句号,或许并不完美。那两个真正应该为这一切负上最终责任的元老,一个被高高挂起,一个被轻轻放下,都巧妙地规避了司法的审判。这让高翔的心中,依旧存有一丝遗憾。
但是,当他看到身边那些罪犯被押上囚车,看到帝国的法典最终还是给予了他们应有的惩罚时,他又感到一种释然。
正义,或许会因为政治而妥协,会因为现实而迟到,但它终究没有缺席。
“结束了。”郑锴看着远方,轻声说道。
“不,”高翔摇了摇头,他的目光望向了那座矗立在城市中心的、更为宏伟的元老院大厦,眼神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深邃和坚定,“结束的,只是一个案子。”
只要那座大厦里,权力的斗争与博弈不止,只要人性的贪婪与欲望还在,他们作为帝国法纪守护者的战斗,就永远不会有结束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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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3 天前 | 显示全部楼层

尾声
霜降之后的又一场秋雨,洗净了南京城上空的浮尘。紫金山麓,常平元老的私人寓所里,空气清冽得如同上好的玉石。
他没有待在温暖的书房,而是独自一人,披着一件薄呢大氅,坐在二楼的露台上。一张小小的红木几案,一壶已经快要凉透的武夷岩茶。在他的脚下,山峦隐入深秋的暮色,远处南京城的万家灯火,如同一片被精心规划、绝无差错的星海,璀璨而冰冷。
作为外务部部长,这场风暴的中心之一,常平受到的冲击远比外人想象的要大。高市是他的副手,林安邺和吴宸都曾是他麾下的官僚。整个外务部,在此次事件中颜面扫地,元气大伤。而他自己,作为石暨“市场派”心照不宣的盟友,也在这场政治豪赌中,输得体无完肤。
他端起茶杯,杯中的茶水只剩下最后一丝余温。
计划,本来不是这样的。
在他的设想,或者说,在石暨最初向他们这些盟友描绘的蓝图里,那是一个何等宏大而精妙的“影子国策”。利用帝国民间资本那被压抑已久的“野蛮生长”的冲动,用市场的、而非官方的手,去扶植代理人,去扰乱敌人,去创造新的贸易航路,去建立一个游离于《元老院共同纲领》之外的、为帝国攫取超额利益的地下秩序。
那是一种“可控的混乱”,一种用金钱和物资作为武器,去拨动世界棋局的艺术。
常平曾经对此深信不疑。他受够了刘牧州那种视市场为洪水猛兽、试图将帝国所有经济活动都纳入精密表格的“计划派”铁腕。他认为,那样的完美秩序,最终只会导致一潭死水。
然而,一场完美的风暴,最终却失控成了一场拙劣的灾难。
他想起刘季那张志大才疏的脸。一个被父辈余荫宠坏了的二代元老,他根本不懂什么叫“影子国策”,他只把这个伟大的计划,当成了自己中饱私囊、填补企业亏空的工具。他的愚蠢和贪婪,是这艘船上第一个致命的漏洞。
他又想起高市那张狂热而偏执的脸。一个在权力边缘待得太久的酱油元老,一朝获得了一丝可以撬动世界格局的“错觉”,便彻底陷入了自我神化的狂妄之中。他把自己当成了帝国的地下操盘手,肆无忌惮地将帝国的最高机密——“祝融IV”——当成了自己的筹码。他的冒进和疯狂,则彻底炸沉了这艘船。
常平长长地叹了口气。
石暨错了,他也错了。他们都高估了人性的自律,也低估了权力的腐蚀性。他们试图释放出一头猛虎,却忘了自己手中并没有足够坚固的锁链。
如今,石暨被政治流放,刘季和高市身败名裂。他们“市场派”在元老院内部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重创。而刘牧州和他的“计划派”,则成了最大的赢家。可以预见,在未来的许多年里,帝国的经济政策将会变得愈发保守和严苛。
他看着山下那片完美而秩序井然的灯海,第一次对那种“窒息般的美”,感到了一丝动摇。
或许,刘牧州是对的?对于这个庞大的、官僚化的帝国而言,任何一丝“混乱”的火花,都可能引燃燎原的大火?绝对的秩序和控制,才是保证这艘巨轮永不沉没的唯一真理?
他不知道。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阵深深的寒意,比这深秋的夜风,更加刺骨。
他将杯中那口已经完全冰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茶,已经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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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前天 08:51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什么时候是海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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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前天 09:36 | 显示全部楼层
元老院怎么搞计划经济了
带明笑传之财财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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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前天 11:18 | 显示全部楼层
赞美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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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3:16 | 显示全部楼层
杜易斌 发表于 2025-10-29 08:51
我什么时候是海军了

杜元老好!同人时间已经在很久很久以后了,任何职位调动都是可能的(比如万元老进入军队系统)
杜元老是否认可在海军的工作呢?如不认可对自己人物卡的调用,我将及时修订有关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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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3:17 | 显示全部楼层
Explo~sion 发表于 2025-10-29 09:36
元老院怎么搞计划经济了

答案是state-capitalis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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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前天 13:26 | 显示全部楼层
赞美新作,就喜欢看这些大调查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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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前天 14:30 | 显示全部楼层
赞美新作,就要看这种蒸包契卡大案的同人,好久没见到类似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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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前天 15:04 | 显示全部楼层
zmr1628 发表于 2025-10-29 13:16
杜元老好!同人时间已经在很久很久以后了,任何职位调动都是可能的(比如万元老进入军队系统)
杜元老是 ...

你还不如改成元二代,元老杜易斌的后代,毕竟那时候我起码过90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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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前天 15:56 | 显示全部楼层
马前卒叛逃   可以细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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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6:00 | 显示全部楼层
杜易斌 发表于 2025-10-29 15:04
你还不如改成元二代,元老杜易斌的后代,毕竟那时候我起码过90了

得令,后续将修订为杜元老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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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6:01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爱森日向子 发表于 2025-10-29 15:56
马前卒叛逃   可以细写

报告美琴元老,马千瞩蟠桃事件比较复杂,还在构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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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前天 16:4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突然有个思路供你参考一下:未获得元老席位的二代谋划反叛,散布出一些技术和思想,最终反叛平息元老院也做出了许多改革,二代元老爬科技的意愿也更强了(毕竟散布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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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7:03 | 显示全部楼层
Explo~sion 发表于 2025-10-29 16:48
我突然有个思路供你参考一下:未获得元老席位的二代谋划反叛,散布出一些技术和思想,最终反叛平息元老院也 ...

得令,后续有直接蟠桃嫌疑的将不止于归化民,二代中无席位的也可能叛逃
另外其实我觉得蒸汽核心的高市已经算是叛国了,只是美化处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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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前天 17:04 | 显示全部楼层
zmr1628 发表于 2025-10-29 17:03
得令,后续有直接蟠桃嫌疑的将不止于归化民,二代中无席位的也可能叛逃
另外其实我觉得蒸汽核心的高市已 ...

其实我觉得最有可能蟠桃的就是没席位的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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