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邓子睿 于 2025-7-22 19:50 编辑
(我试着用自己的小说存货AI调教了一篇关于这个的文章,故事原型就是现实中的棉兰人号幽灵船传说,有些地方可能逻辑不清,献丑了)
第一章:夜海惊魂 (1647年2月)
大陆统一战争的硝烟,那混合着火药、焦土与绝望的气息,仿佛还顽固地黏附在幸存者的鼻腔深处,尚未被海风彻底涤净。在1647年2月一个没有月亮的深夜,时间仿佛在琼州海峡这片狭窄而繁忙的水道上凝固、发酵,酝酿出一种超越常理的死寂。
一层粘稠、厚重得令人窒息的薄雾,如同某种巨大深海生物垂死的呼吸,自漆黑的海面蒸腾而起,缓慢地、带着令人不安的意志,吞噬着视野内的一切。它并非寻常海雾的灰白,而是一种病态的、泛着微弱磷光的铅灰色,仿佛无数细小、腐烂的尘埃在悬浮,贪婪地吸收着星光,将世界浸没在一片朦胧、扭曲的微光地狱里。能见度被压缩至船首之外不足二十米,船身仿佛在某种凝胶质感的无形之海中艰难蠕动,每一次前进都伴随着船体龙骨挤压粘稠介质般的滞涩感。空气凝滞得如同凝固的油脂,闷热得反常,全然不似夜晚海域应有的清凉。这热浪裹挟着浓重的咸腥——那是亿万年海洋沉积的古老腥气——更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直刺脑髓的腐败气息。它像是沉船深处密封舱内腐烂鱼获的恶臭,又似沼泽底部万年淤泥释放的沼气,甚至隐约掺杂着一丝……某种庞大生物内脏溃烂后特有的、甜腻而令人作呕的腥甜。这股气息如同有生命的触手,缠绕着“银星号”的每一寸甲板,钻进每一个舱室,顽强地渗透船员们的衣物,附着在他们的皮肤上,顽固地提醒着这片海域下方隐藏的、难以想象的深渊。
这片被诅咒的海峡,其令人窒息的浓雾并非全然陌生。近十几个秋冬,仿佛受困于某种古老的、反复无常的循环,冷空气带着小冰期特有的刺骨恶意,一次次南下,将琼州海峡的海面温度压榨至冰点。当这些冰冷的恶魔暂时退却,来自低纬度的、饱含生命湿气的暖风便乘虚而入,却一头撞上尚未回暖、如同巨大冰棺盖板般的冷海面。于是,亿万颗细小的水珠在绝望中凝结、聚集,升腾起遮蔽天日的苍白帷幕。一月至三月,便是这帷幕最厚重、最不祥的时节——琼州海峡的海雾季。大雾锁海,咫尺难辨,航道化作吞噬船只的魔域,延误与碰撞的噩耗如同雾中的幽灵,早已是这片海域挥之不去的低语。
对于“银星号”这样的澳宋商船而言,在这片白茫茫的混沌中摸索前行,虽非乐事,却也并非首次。元老院那永不餍足的运输巨网,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钢铁的船壳,迫使它们在能见度几乎归零的险境中,依靠罗盘、经验和一点点对命运的赌博,硬着头皮破雾前行。处理这类因浓雾而起的突发状况——信号中断、航路偏离、甚至擦碰的惊魂——对经验丰富的船员们来说,早已是刻入骨髓的本能反应,是这片灰白帷幕下不得不面对的、冰冷的日常法则。然而,即使是习惯了这片海域反复无常雾季的老水手如李振彪,此刻紧握着冰冷舵轮的手心也渗出了不同于以往的冷汗...
“银星号”,这艘在寻常航线上算得上坚固可靠的澳宋商船,此刻在这片被诅咒的雾气中,渺小得如同一片飘零的落叶。
它谨慎地航行着,帆装全部收起,速度降至最低,靠着蒸汽引擎与海峡监听站的无线电引航不断修正着航线。每一次谨慎的转向都伴随着船体与粘稠雾气的摩擦声,细微却清晰可闻,仿佛船壳正被无数看不见的细小牙齿啃噬。
测程器被一次又一次抛下去。无线电嘶哑的呼号在浓雾里孱弱地震颤着,那些本应穿透重霭的雾航警报,此刻却如同坠入棉絮的蚊蚋,仅在咫尺间留下断续、模糊的嗡鸣。电波本身仿佛也被湿气浸透、湮没,在死寂的铅灰色里迅速消散。探照灯的光柱徒劳地刺入浓雾,那曾经能穿透千米黑暗的强光,此刻却如同投入浓墨的萤火,仅仅在船头前方勾勒出几米惨白、颤抖的光晕,光晕的边缘被雾气疯狂地撕扯、吞噬,光线本身仿佛也沾染了铅灰色的污浊。舵手紧握着冰冷的舵轮,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额头布满细密的冷汗,每一次微小的航向调整都需耗费巨大的心神,仿佛在深渊边缘摸索的盲人,脚下便是万劫不复的虚空。甲板上值勤的水手们紧靠着船舷,身体紧绷如弓弦,呼吸刻意放得轻浅,唯恐惊扰了雾中潜藏的未知。他们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在黑暗中努力扩张,徒劳地试图捕捉雾气中任何一丝异常的流动或轮廓。海风并非没有,它以一种诡异的呜咽姿态存在着,在缆绳和桅杆间穿梭,发出低沉、断续、如同垂死巨兽喉间滚动的呻吟,又似无数怨灵在浓雾深处窃窃私语,搅动着每个人心底最原始的、对黑暗与未知的恐惧。神经如同被拉至极限的琴弦,每一次信号旗的鼓动、每一滴冷凝水从缆绳滴落甲板的轻响,都足以引发一阵心悸。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与压抑达到顶点,几乎要将人的理智碾碎时——
喀哒!喀哒!喀哒哒哒哒——!!!
一阵急促、尖锐、毫无规律可循的“滴滴滴”声,如同冰冷的钢针骤然刺破鼓膜,撕裂了船上勉强维持的、脆弱的平静。信号的开头清晰无误,是那三短、三长、三短的韵律——SOS!澳宋通用的遇险求救信号!这熟悉的节奏,此刻如同敲打在发报员心头的丧钟,沉重得令人窒息,预示着在浓雾之中有船只遇难了。
电报员李大海,一个在海上漂泊了十多年的老手,此刻蜷在冰冷的电报机前开小差。他本应在监听雾情预警、潮汐时刻及附近船舶动态,此刻却被睡意袭扰,脑袋耷拉在冰冷的金属机身上。这突如其来的、充满不祥意味的噪音让他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烫到,猛地从椅子上弹起!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后背的冷汗在刹那间浸透了粗糙的亚麻衬衫,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黏腻的恶心感。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他几乎是扑向那台闪烁着幽绿色指示灯的电报机,布满老茧的双手因极致的恐惧和强行压制的专注而剧烈颤抖,指关节发出细微的咯咯声。他抓起冰冷的听筒,死死按在耳朵上,另一只手颤抖着试图记录。这段电报来源未知,其刺耳程度远超寻常电报的蜂鸣,带着一种金属刮擦玻璃般的癫狂质感,瞬间攫住了发报员的心脏。
然而,紧随其后的,不再是人类理智所能理解的摩尔斯电码,而是一场来自地狱深渊的、亵渎性的噪音洪流!尖锐的嘶鸣声如同无数根生锈的钢锯在头骨上来回拉锯,深沉的、仿佛来自地核深处的嗡鸣带着令人头晕目眩的低频震动,其间夹杂着断断续续、如同巨大昆虫口器啃噬金属的刮擦声,时而急促如骤雨,时而拖沓如垂死者的喘息。这噪音并非单一的音源,它仿佛由无数非人的喉咙在同时嘶吼、哭泣、诅咒——有的高亢刺耳如同海妖的尖啸,有的低沉浑浊如同深潜巨兽的咆哮,更混杂着一种难以名状的、仿佛粘稠液体在巨大管道内翻涌冒泡的`bubo-gurgle`声。整个电报机似乎都在随着这亵渎的交响而震动,发出不祥的共鸣。这绝不是任何已知的机器故障或自然干扰,它更像某种拥有可怕意志的、活着的声波实体,在疯狂地冲击着人类通讯的壁垒,企图将纯粹的混乱与疯狂直接灌入接收者的脑海。
李大海咬紧牙关,凭借浸淫电报机十多年的扎实本领,强行将意识沉入这片混沌的声浪之海,努力分辨、剥离那些被噪音扭曲、掩盖的微弱信号点划。他的手指在按键上痉挛般地跳动,每一次敲击都伴随着一次剧烈的心理挣扎,仿佛在与无形的怪物争夺信息的碎片。时间在极度专注与恐惧的煎熬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终于,从这片亵渎的声浪中,他勉强剥离、拼凑出几段诡异、破碎、断续、却字字滴血的句子:
> “我们漂浮着……所有军官……船长……死……通讯室和舰桥……可能所有船员……遇难……我也……”
记录本上的字迹因记录时急促的力道而显得凌乱潦草,但关键信息点划尚可辨识。这段明显违反标准通信协议的求救信息,带着令人高度警惕的异常特征,瞬间让狭小电报室内的空气凝重如铅。
李大海的嘴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下颌线条因过度紧绷而微微抽动。这绝非简单的信号干扰,而是某种彻底违背他十年专业经验、充斥逻辑矛盾的混乱信息流,如同冰冷的铁砧猛然砸在他对通讯规范的认知框架上。每一个扭曲的点划都指向无法解释的冲突:求救格式与内容实质的割裂,信号强度与背景杂音的异常配比。一股强烈的、基于职业敏感度的疑虑攫住了他,如同在熟悉的航道上突然遭遇无法定位的暗礁。他感到一阵冰冷的专注感袭来,瞬间压倒了其他杂念。几乎是凭借着高强度训练形成的条件反射,他一把抓起那张浸透冷汗、记录着待核查原始数据的纸片,脚步急促却目标明确地撞开电报室门,直奔船长室进行汇报与指令请求。
舰桥内,船长李振彪——一个身材高大、骨架粗壮,脸上刻满风浪痕迹与岁月沟壑的男人,正背对着舱门,凝视着窗外那片吞噬一切的铅灰色浓雾。他双手习惯性地紧握着冰冷的舵轮,指关节因常年用力而显得粗大突出。舵轮上每一道深刻的磨损痕迹,都记录着他与大海搏斗的峥嵘岁月,是他引以为傲的勋章。此刻,他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锁定在浓雾深处某个无形的点上,仿佛能穿透这令人窒息的帷幕,感知到潜藏的危险。他身上的油布大衣散发出海盐和烟草混合的气息,那是属于老海狼的独特标记。
李大海冲进舰桥的动静打破了凝滞的气氛。“报告,船……船长!电报!是一篇诡异的求救信号!”他声音嘶哑,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将那张浸透了冷汗、字迹扭曲的纸片塞到李振彪手中。
李振彪接过纸条,目光如鹰隼般迅速扫过上面的文字。他那饱经风霜、惯常如岩石般坚毅的面庞,线条骤然绷紧,掠过一层冰冷的审视。握着纸条的手指因专注的力道而指节发白,纸条边缘在无声的压力下皱缩变形。他的瞳孔锐利地收缩,眼中惯有的沉稳与果决并未消失,却被一层前所未有的、混杂着高度警觉与深度疑虑的寒光覆盖。那寒光深处,是数十年航海经验对异常信息本能的、苛刻的审视。驾驶舱内闷热的空气艰涩的流动着,被一种无声的、沉重的压力取代。航海长、舵手,船长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张小小的纸条上,屏息等待着船长的判断,一股凝重的气氛无声地弥漫开来,攥紧了每个人的心神。只有电报机残留的、痉挛似的最后一丝杂音,如同信号彻底衰减前的微弱脉冲,在寂静中挣扎了几下,最终彻底归于死寂。这绝对的沉寂,反而让纸上那离奇的讯息显得更加突兀、可疑。
“联系海峡监听站!立刻!最高优先级!”李振彪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压下喉咙里的颤音。他的命令如同投入冰水的石子,瞬间激活了冻结的舰桥。航海长扑向无线电通讯设备,手指因紧张而略显笨拙地操作起来。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缓慢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舰桥内只听得见无线电电流微弱的嘶嘶声,以及众人压抑而沉重的呼吸。浓雾似乎更加粘稠了,紧紧包裹着舰桥的舷窗,仿佛无数只窥视的眼睛。终于,无线电中传来了监听站冰冷、清晰、不带丝毫情感波动的回应,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刺入众人的耳膜:
> “银星号,收到。求救信号已确认。同区域,商船‘巴尔的摩号’于23:17报告接收同源同内容电报。信号源已三角定位。坐标:北纬XX°XX',东经XXX°XX'。银星号,你船距信号源最近。XX方向。距离:约XX海里。巴尔的摩号距信号源约XX海里。建议你船全速前往确认并施援。稍后海岸警备队巡逻艇将前往目标地点协助救援。完毕。”
监听站冰冷的坐标数字,如同在浓雾笼罩的黑暗海图上点亮了一盏指向幽冥的灯塔。这灯塔的光芒,并非希望,而是通往一片散发着浓烈死亡气息的未知坟场。职责——那深植于海员骨髓中的、对海上遇难者伸出援手的古老法则——如同一道沉重的枷锁。而不祥的预感,那源自生物本能对未知危险的恐惧,则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心脏,越收越紧。
此刻,船长李振彪的脑海中,另一种冰冷的恐惧骤然浮现: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它不仅是死亡的幕布,更是巨大的航行陷阱。在这片混沌中全速驰援,无异于蒙眼狂奔于布满暗礁和巨轮的钢铁丛林。一次微小的判断失误,一次瞭望的误读,都可能让他的货轮与另一艘同样在雾中摸索的钢铁巨兽轰然相撞,将救援瞬间变成另一场惨烈的海难。这并非杞人忧天,而是海图上血淋淋的教训无数次刻下的警示。
两种力量——职责的召唤与对未知坟场的恐惧——在他心中激烈交锋。而这新增的、对碰撞事故的深切忧虑,如同第三股冰冷的暗流,更沉地拖拽着他抉择的天平。 他深吸一口气,那粘稠、带着腐败腥甜的空气仿佛灼烧着他的肺叶。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扫过舰桥内每一张紧张而苍白的脸。他捕捉到舵手眼中的凝重,航海长对着海图紧锁的眉头——他们都明白这雾中航行的巨大风险。他的目光最后定格在航海长身上,声音如同铁锤砸在钢板上,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在死寂的舰桥内炸响:
“修正航向!目标坐标!全速前进!所有人员,一级戒备!准备……救援!” “救援”二字从他口中吐出,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沉重与疑虑。
舵板在操作下缓缓转动。活塞都上紧了。煤炭倒入火炉中,风箱把空气送进去,煸红了火。银星号的速度又增加了,船桅都连根震动了。由于烟囱过窄,阵阵突出的浓烟几乎都找不到出路了。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巨大的螺旋桨疯狂地搅动着粘稠的海水。“银星号”庞大的船身猛地一震,如同被无形的巨鞭抽打,挣脱了浓雾的束缚,化作一支离弦的黑色利箭,义无反顾地刺向那片被死亡标记的、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深渊。船首劈开铅灰色的雾墙,激起的不是白色的浪花,而是粘稠、泛着诡异磷光的墨绿色水沫。探照灯的光柱如同濒死巨兽的独眼,在浓雾中徒劳地、疯狂地左右扫视,光晕的边缘不断被翻滚的雾气吞噬、扭曲,投映在船体上形成巨大而怪诞、不断变幻的阴影,如同追逐的恶魔。风声在加速中变得更加凄厉,呜咽声仿佛变成了无数细碎、充满恶意的嘲笑,紧紧追随着这艘奔向未知恐怖的孤舟。
时间在引擎的轰鸣和心脏的狂跳中流逝。几个小时的煎熬如同永恒。浓雾似乎永无止境。就在船员们紧绷的神经几乎要断裂时,前方浓雾的深处,一个巨大、模糊、锈迹斑斑的轮廓,如同海市蜃楼般,缓缓地、不祥地浮现出来。
“左舷前方!发现目标!”瞭望台上传来声嘶力竭、带着恐惧颤音的呼喊。
李振彪猛地冲到左舷窗前,一把抓起高倍望远镜。镜头里,那艘船的影像逐渐清晰。它静默地漂浮在死水般的海面上,如同一具被大海遗忘、正在缓慢腐朽的钢铁巨尸。船体上覆盖着一层暗红色铁锈,那颜色深沉得近乎发黑,如同干涸凝结的大片血痂,层层叠叠,覆盖了船名和舷号,只有船尾隐约可见残破的澳宋伏波军海军徽记。几面曾经巨大的帆装,如今只剩下褴褛的布条,如同肮脏的裹尸布,无力地垂挂在光秃秃的桅杆上,在凝滞的空气中微微晃动。整个船体看不到一丝光亮,听不到一丝引擎的嗡鸣,只有海浪有气无力地拍打它锈蚀的侧舷,发出空洞、沉闷的回响——‘’噗……噗……噗……‘’如同巨兽垂死的心跳。它不像一艘船,更像一座漂浮在海上的、巨大而绝望的钢铁棺椁,散发着浓郁的死亡与废弃的气息。
“这是……”李振彪放下望远镜,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确认了最坏预感的沉重。他抓起传声筒,命令响彻全船:“停船!抓紧!保持距离!鸣笛示警!”锚链急速抛下,“轰!”船身震颤,戛然而止,在翻涌的浊浪中剧烈起伏——冰冷的海水浸透甲板,寒意顺船舷蔓延,与浓雾凝成幽暗的水雾,将挣扎的船体裹挟其中。
尖锐、高亢、足以撕裂耳膜的汽笛声猛然响起,如同垂死者的最后悲鸣,在琼州海峡这片被诅咒的海域上空凄厉地回荡。声波穿透浓雾,传向那艘死寂的幽灵船。
一秒……两秒……三秒……
死寂。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如同声音投入了无底深渊,没有激起任何涟漪。“棉兰号”依旧静默地漂浮着,对示警的笛声毫无反应,仿佛早已沉入了永恒的死亡。那锈迹斑斑的船身,在“银星号”探照灯惨白光束的照射下,反射出冰冷、诡异的光泽,如同巨兽尸骸上残留的鳞片。
李振彪死死盯着那艘漂浮的钢铁坟墓,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浓雾如同活物般在“棉兰号”周围翻滚,时而将其完全吞噬,时而又吝啬地露出一角狰狞。每一次船身的轻微晃动,都像是一具沉睡的尸骸在不安地辗转。一股寒意,比琼州海峡最冰冷的海水还要刺骨,正顺着他的脊椎缓慢而坚定地向上爬升,蔓延至四肢百骸。
“船长,再靠近些!我得去查个明白!”一个粗粝、带着不容置疑决心的声音在李振彪身后响起。说话的是大副王海生。他不知何时已站在船长身旁,魁梧的身躯裹在厚重的油布大衣里,像一座移动的铁塔。他在剧烈的摇晃中双手死死攥着栏杆,仿佛要将那金属捏碎。饱经风霜的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此刻每一道沟壑都填满了凝重和一种近乎偏执的探究欲。他的眼睛,如同淬火的钢铁,死死钉在“棉兰号”那摇摇欲坠的残骸上,目光锐利得仿佛要穿透那层厚厚的锈痂和浓雾的帷幕,看清里面隐藏的恐怖真相。那艘船在他眼中,绝非简单的沉船遇难现场,而是一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巨大的谜团,一个必须被解开的禁忌。每一次那船体在波浪中轻微的起伏,都像是一具被大海吞噬后又吐出的巨人尸骸在痛苦地痉挛,无声地诉说着某种超越人类理解的、深不可测的恐怖。
银星号的探照灯光柱,在李振彪的命令下,如同两把巨大而锋利的手术刀,被无形的手操控着,在“棉兰号”锈迹斑斑、布满可疑深色污渍的船体表面来回切割、剖视。惨白的光痕在暗红色的铁锈上划过,照亮了扭曲变形的栏杆、破碎的舷窗黑洞、以及船体上那些深深刻划、如同巨大爪痕般的撕裂伤口。光柱扫过驾驶舱区域时,那破碎的舷窗后,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浓稠黑暗。就在刚才,那黑暗深处,曾传来一段撕裂理智的电文。李振彪的双手,如同焊接般紧紧扣住冰凉的舵轮,那上面每一道深刻的磨损痕迹,都曾是他漫长航海生涯中值得骄傲的勋章,此刻却只带来一种冰冷的触感,提醒着他现实的沉重。他的眼神,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死死锁定在“棉兰号”上,那艘船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嘲讽。电报机痉挛般的杂音仿佛还在他耳边萦绕,最后那戛然而止的寂静,比任何噪音都更令人心悸。那死寂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舰桥,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他的脊背猛地窜上头顶,头皮阵阵发麻。
“调查小队,集合!”李振彪猛地转身,声音如同惊雷在压抑的舰桥内炸响,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瞬间驱散了那令人窒息的死寂,却也点燃了更深层的恐惧。“王海生,你带队!挑选六个精干可靠的!带上照明、武器——实弹上膛!绳索、撬棍,保持通讯畅通!随时报告!听清楚了吗?”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被点名的船员,每一个字都砸在众人心上:“那艘船是坟墓!里面有什么,天知道!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有任何异动,立刻撤退!保命第一!出发!”
命令如同冰冷的铁锤落下。王海生用力一点头,眼中燃烧着混合了职责与危险诱惑的火焰,转身大步走向集结区。沉重的油布大衣下摆随着他急促的步伐猎猎作响。死亡的阴影,浓得如同琼州海峡的雾,沉沉地笼罩在“银星号”上空,即将随着那支小小的队伍,踏上通往幽冥的舷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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