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用kimi写了一篇,略有改动:
《乐不思蜀》
明亡第三年,临高百仞城外东门市的“猪油煎”小铺照常开门。灶火先起,铁锅被松柴舔得通红,掌柜老郭舀一瓢雪白的猪板油下去,“吱啦”一声,油香像一群白鸽扑棱棱飞出草檐,把整条石板街叫醒。
今日却有些异样。铺子外早早停了两辆四轮轻车,车辕上烙着“髡”字暗花。老郭抬眼,只见杜雯元老自己推开车门,先落地,随后伸出一只手——那只手青筋微露、指节修长,被另一只更瘦削的手握住。手的主人着月白夏布长衫,头戴一顶旧明士子巾,步子轻缓,像怕踩碎自己的影子。
老郭心里“咚”地一声:是那位“朱先生”。
铺子里原本挤着七八个食客,此刻全噤了声。崇祯——或者说朱由检——抬眼环视,目光掠过锃亮的铁皮灶、搪瓷缸里的葱花、挂在梁上的风腊,最后停在墙上那幅《煤山雪霁图》。那是去年一位美院元老酒后所作:枯松、瘦石、一段白绫,冷月如刀。朱先生却只是微微颔首,像在打量旁人的旧事。
杜雯先开口:“掌柜的,两副猪油煎,一碟酱萝卜,再温一壶甘蔗酒。”
老郭忙不迭应下,手上却有些抖。猪板油遇上冷面浆,“嗤啦”爆出更烈的油香,白雾升腾,把朱由检的侧影映得恍惚。
猪油煎的生煎包上桌时,朱由检拿筷子尖轻轻拨弄焦黄的边缘,像在拨一枚脆弱的国玺。他忽然问:“掌柜,此物何名?”
“回先生,猪油煎。”
“油煎而弥香,煎熬反出滋味,有趣。”他咬下一口,脆声轻响,嘴角沾了一点油星。杜雯笑着用帕子替他拭去,动作熟稔得像在擦拭一柄旧剑的锈斑。
半刻工夫,两副煎并一碟萝卜已尽。朱由检低头沉吟,忽向老郭拱手:“借纸笔一用。”
铺子里没有宣纸,老郭只得捧出记账用的毛边纸。朱由检也不挑,提笔蘸了蘸碗底残留的酱油,手腕一沉,四字跃然而出:
“乐不思蜀”。
酱油色浅,字迹却筋骨嶙峋,最后一捺拖得极长,像一道不肯收鞘的剑痕。杜雯在旁轻声念了一遍,笑出了声:“陛下……不,先生,如今可没有蜀地可思了。”
朱由检也笑,眼角堆起细纹:“蜀地亡于安乐,我亡于焦劳。今日一煎,两味俱尝,岂不快哉?”
老郭捧着那张纸,手足无措。杜雯掏出一块银元压在碗底:“装裱起来,挂在大堂。日后有人问及,便说是朱先生与杜元老吃过猪油煎。”
小车去后,铺子里炸开了锅。有元老说酱油写字易招蚁,得重新描金;有人提议加盖火漆封印,防伪造。老郭一概摇头,只把那张毛边纸贴在壁炉上方最显眼处,任油烟慢慢熏黄。
三个月后,酱油字迹已变成温润的琥珀色。某晚打烊后,老郭独自收拾,忽听门外脚步拖沓。推门一看,是个蓬头垢面的逃兵,怀里抱着一柄断刀,喃喃道:“我……我曾在昌平守城,见过皇上的御笔……”
老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逃兵正盯着“乐不思蜀”,眼里燃着两粒将熄未熄的火。
老郭叹了口气,盛了一副猪油煎推过去:“吃吧,吃完就忘了。”
逃兵低头猛吃,油水顺着下巴滴到地上,与旧日的血痂混为一色。吃完他抹嘴,对着那幅字磕了三个头,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后来,临高市面上流传一句话:“猪油煎的香,能叫煤山的绳子断第二次。”
而“乐不思蜀”四字,经油烟、经梅雨、经无数次蒸汽与刀铲的碰撞,竟愈发清晰,像一条不肯愈合的裂缝,又像一道永不结痂的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