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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临运3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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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hiter 于 2025-6-30 13:26 编辑

第一章:启航

冰冷的北风带着咸腥味,狠狠抽打在陈阿水和王海生裹着厚实工装的身体上。他们正悬在主桅半腰的绳网上,仔细检查着粗粝的帆索和滑轮组。脚下的甲板随着济州岛锚地不甚平静的海浪微微起伏,远处港湾的轮廓在初冬的薄雾中显得有些模糊。
陈阿水用冻得有点发僵的手指捻过一段缆绳的磨损处,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鼻涕差点甩到帆布上。他赶紧用袖子擦了擦发红的鼻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抱怨道:“海生叔,这鬼地方!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临高这会儿怕是还光膀子下海摸螺吧?这才十一月啊!你看这温度计,”他朝固定在桅杆上的一个小巧玻璃管努努嘴,里面的水银柱可怜巴巴地停在“7”的刻度,“才七度!七度啊!”
王海生正用扳手紧固一个滑轮螺栓,闻言咧嘴一笑,露出被烟草熏黄的牙齿,呼出的白气瞬间被风扯散:“后生仔,这才哪到哪?济州岛的冬天,跟咱们南边那是两个天地!忍着点吧,跑完这趟,船进了临高港,咱就能领工钱回家过年喽!想想你娘给你包的虾饺,再冷也值了!”他用力拧紧最后一扣,满意地拍了拍冰冷的金属。
“过年……”陈阿水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缩了缩脖子,把领子拉得更高,试图挡住无孔不入的寒风,“是啊,就盼着这趟了。不过海生叔,你说……今年能过个安稳年了吧?我听码头上卸货的济州站归化民说,北边……彻底消停了?”
王海生脸上的笑容灿烂,语气里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嗯,大消息!今年秋里,北边那场仗,打完了。朝廷……哦不,是大明那边,在应天低了头,认栽了!两广这地界,从今往后,是咱们澳宋稳稳当当的地盘了。反正大明保证不再派兵南下找麻烦。这仗啊,打到头了!”
他顿了顿,用粗糙的手套抹了把脸,仿佛要擦掉过去随船运输军需物资时经历的紧张和疲惫:“以后的日子,估摸着能安稳不少。咱们这九月底从临高装满铁器、布匹去高雄,又从高雄装了满满一肚子稻米北上济州,这一路顺风顺水,可不就是托了这太平光景的福?”
“那可太好了!”陈阿水精神一振,寒意似乎都驱散了几分,“整天提心吊胆的,运货都运不踏实,生怕伪明再打回两广。这下好了,跑船也能少些担惊受怕。等卸完济州岛这批粮食,装上他们这儿的货,咱们就掉头南下,回家过年!”他用力拍了拍身边粗壮结实的柚木桅杆,这艘H-800庞大的身躯在风浪中沉稳依旧,正是澳宋力量的象征。“这老伙计检修完,缆绳帆索都妥妥的,正好赶着这太平时候回家!”
王海生也露出欣慰的笑容,拍了拍陈阿水的肩膀:“小子,手脚麻利点,把这最后几处检查完。弄好了下去喝口热姜汤,暖暖身子。”
冰冷的济州岛寒风仿佛还黏在陈阿水和王海生的工装外套上,两人刚踩着沉重的脚步回到狭窄、但总算能隔绝些寒意的水手舱,还没来得及脱下冻硬的手套,舱门就被“哐当”一声推开了。
门口站着的是船长助理赵峰,一个二十出头、穿着整洁制服却难掩奔波疲惫的年轻人。他扶了扶头上的八角帽,急促地说:“阿水,海生叔!正要找你们俩,快!餐厅集合,船长餐厅紧急开会!”
陈阿水刚把冻僵的手指从手套里拔出来,闻言一愣:“开会?啥事这么急?咱刚把主桅的缆绳都捋了一遍,检修表格还没写呢……”
赵峰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压低声音却掩不住雀跃:“跟返航有关!大好事儿!具体的船长会说,快去吧,就差你们几个了!” 说完,他风风火火地转身,继续去通知其他人。
“返航?” 王海生浑浊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老水手望见了久违的陆地灯塔。他一把抓起刚摘下的棉帽重新扣回头上,“还愣着干啥?走!”
两人顾不上整理湿冷的衣物,小跑着穿过冰冷的过道,直奔位于甲板中部的船员餐厅。推开门,一股混杂着热姜汤、汗味和烟草气息的暖流扑面而来。餐厅里人头攒动,几乎所有的船员都挤在了这里,长条凳上坐满了人,晚到的只能倚墙站着。嗡嗡的议论声在低矮的空间里回荡,每个人都带着和陈、王二人同样的疑问和期待。
“都到齐了?好!” 船长李振彪站在餐厅尽头一张充当临时讲台的桌子后面,他身材壮实,饱经风霜的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但此刻眉宇间也透着一丝轻松。他敲了敲桌面,餐厅里的嘈杂声迅速平息下去,只剩下锅炉隐约传来的低沉轰鸣和窗外呼啸的风声。
“各位弟兄,” 李船长的声音洪亮而沉稳,“辛苦大家了!尤其是这几天在济州岛锚地,顶着这刺骨的寒风检修维护。主桅、副帆、索具,还有轮机舱的兄弟们,活儿都干得漂亮!咱们这趟北上,高雄卸货装粮,济州岛卸粮装货,任务都完成得干净利索!”
他环视一周,目光在陈阿水和王海生身上稍作停留,微微颔首表示认可。“我知道大家伙儿都惦记着回家过年。之前也说过,仗打完了,梧州签了和约,北边算是消停了,这海路能太平不少。这是个好消息,也是咱们能安心返航的底气!”
听到“返航”二字,人群中发出一阵压抑的骚动和低低的欢呼。陈阿水感觉自己的心跳快了几分,和王海生交换了一个兴奋的眼神。
李船长抬手压了压,继续说道:“好消息不止这个!刚接到济州站转发的临高电报指令,要求我们尽快返航!结合气象预报和咱们的检修进度,我决定——”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然后清晰有力地宣布:“明天早上七点整,准时启航!目标——临高母港!”
“好!!!”
“回家过年喽!”
餐厅瞬间沸腾了!欢呼声、掌声、口哨声几乎要掀翻顶棚。陈阿水激动得脸都红了,跟着大家一起用力鼓掌,仿佛身上的寒意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驱散了。王海生咧着嘴,重重拍了下陈阿水的肩膀:“听见没小子?七点!明天就能开船了!”
李船长脸上也露出了笑容,等欢呼声稍歇,补充道:“今晚最后一次靠岸补给,需要的抓紧。轮机部确保锅炉状态良好,甲板部做好启航前最后检查。解散!各自做好准备,明早七点,准时解缆!”
会议在一片热烈的气氛中结束。船员们三三两两兴奋地议论着,迅速散开去做启航前的准备。
船长李振彪没有参与议论,他快步回到了位于舰桥下方的船长办公室。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他立刻坐到书桌前,翻开了厚厚的航行日志和货物清单。
清单上清晰地列着此次从济州岛装载的货物:
济州特产: 优质马鬃毛(十捆)、海女采集的干海带(五十石)、本地精制鱼露(二十桶)、济州黑猪火腿(十只)。
辽东(后金)进口: 上等辽东人参(五匣,密封防潮)、鹿茸(两箱,冷藏)、北地特供毛皮(貂皮、狐皮若干,打包严实)、以及一批标注为“药材(保密)”的木箱。
李船长仔细核对着每一项的数量、存放舱位和保管要求,尤其是那些来自后金的贵重药材和皮货,他看得格外仔细。确认无误后,他按响了桌上的铜铃。
很快,船长助理赵峰推门进来:“船长,您找我?”
“嗯,” 李振彪头也不抬,继续在清单上做着标记,“赵峰,你辛苦一下,立刻带两个人,把全船各舱室再彻底巡查一遍。特别是轮机舱的锅炉和蒸汽管道,启航前必须确保万无一失。还有压载水舱、货舱的通风,都要检查到位。” 他顿了顿,补充道:“至于货物……清单我刚刚核对过,济州站交接也算清楚。时间紧迫,启航后再安排人下货舱详细点验也不迟。优先确保船舶适航!”
赵峰立正:“明白,船长!优先检查轮机舱和舱室安全!货物点验等启航后稳定了再进行。我这就去!”
“去吧,动作快点。明天七点,一秒都不能耽搁!” 李振彪挥了挥手,目光重新落回那份承载着归途希望的货物清单上。窗外的天色渐暗,但整艘船的灯火已然点亮,如同归巢的信标,指向温暖的南方。
陈阿水回到自己的铺位,小心翼翼地翻出藏在枕头下的月份牌,在“十一月”下面那个小小的数字上,用力划掉了一天。距离启航,只剩下一个寒冷的济州岛夜晚了。他躺下来,听着船体随着波浪轻轻摇晃的声音,仿佛已经听到了临高港熟悉的汽笛。再数二十一天,就能到家了。这个念头像暖流一样驱散了舱内残留的寒意,让他沉沉睡去,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
陈阿水感觉自己刚沉入黑甜的梦乡没多久,就被一只粗糙有力的大手晃醒了。王海生压低的、带着急切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阿水!快起来!五点了!”
船舱里一片漆黑,只有远处通道口透进一点昏黄摇曳的煤气灯光。刺骨的寒气透过并不厚实的舱壁渗进来,让陈阿水在被窝里打了个寒噤,残留的睡意瞬间被冻跑了大半。他挣扎着坐起身,摸索着冰冷的衣物往身上套。
“海生叔,这天还黑得跟锅底似的……”陈阿水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和未散的鼻音。
“锅底也得钻出去!”王海生已经穿戴整齐,正麻利地往厚实的工装外套外面系着安全绳,“启航是七点整,咱们的活儿还没完呢!甲板上最后过一遍,尤其是昨晚风大,怕有什么松动。快!”
两人借着通道里稀疏的煤气灯光,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迷宫般狭窄而拥挤的水手舱。出乎陈阿水意料的是,舱室里大部分铺位都已经空了。轮机舱方向隐约传来金属碰撞的叮当声和压低的交谈;通往厨房的过道飘来熬粥的米香和咸菜的味道;甲板方向则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和绳索拖拽的摩擦声。整个“临运3215”如同一个在寒夜中提前苏醒的巨兽,各个部位都开始蠕动、预热,为即将到来的长途奔袭积蓄力量。宁静的黑暗被一种紧张而有序的忙碌所取代。
“看吧,都动起来了。”王海生嘟囔了一句,加快了脚步。
推开通往主甲板的厚重舱门,一股比舱内凛冽数倍的寒风立刻裹挟着咸腥的海水气息扑面而来,像无数根冰冷的针扎在脸上。陈阿水忍不住缩紧了脖子。天空依然是深邃的墨蓝色,只有东方海天相接处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灰白。锚地四周其他澳宋船只的影子如同蛰伏的巨兽,只有零星几点灯火在黑暗中闪烁。唯有“临运3215”上,煤气灯的光芒在关键位置亮起,勾勒出主桅、吊杆和上层建筑的轮廓,在漆黑的海面上切割出一片属于人的、光明的孤岛。
王海生点亮了一盏手提式煤气灯,橘黄色的温暖光晕立刻驱散了他们身边一小片浓重的黑暗,映照出甲板上凝结的薄薄一层白霜。“走,先看主桅底部的索栓和系缆桩。”他声音沉稳,带头向船头方向走去。陈阿水也点亮了自己的灯,紧紧跟上。
两盏跳跃的煤气灯成了黑暗甲板上的移动光源。他们仔细检查着每一处关键节点:粗壮的缆绳是否在系缆桩上牢牢打了双套结?主桅底座的巨大金属索栓有没有因低温收缩出现异常的缝隙?昨晚检修过的帆索滑轮组在寒风中是否依然转动灵活?手指触摸到冰冷的钢铁和浸透了海水的粗粝麻绳,寒气直透骨髓,但两人检查得一丝不苟。王海生时不时用扳手敲击关键的连接件,侧耳倾听是否有异常的松动杂音。陈阿水则负责用灯光照亮每一个阴暗的角落,不放过任何可能被风浪打松的小部件。
“这儿!”陈阿水眼尖,灯光扫过一处副帆的收帆索引导环,“海生叔,这个铜环有点松!”王海生立刻过来,掏出随身的工具袋,麻利地用扳手将其紧固。
他们顺着甲板一路检查到船尾舵楼附近。随着时间推移,东方那抹灰白渐渐晕染开来,变成了鱼肚白,继而透出浅浅的橘红。海面的轮廓变得清晰,不再是吞噬一切的深渊,而是起伏着、涌动着深蓝的绸缎。锚地其他船只的轮廓也清晰起来。
当两人完成对最后一个尾锚绞盘的检查,确认其锁定牢固后,王海生直起腰,长长舒了一口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化作一团浓重的白雾。“行了,该看的都看了,没问题!就等锅炉房那帮家伙把蒸汽烧足,咱们就能升帆了!”
就在这时,陈阿水下意识地望向东方。只见海天相接处,那道橘红色的光带越来越亮,越来越宽,仿佛有熔金在那条缝隙里沸腾。突然,一个炽热明亮到无法直视的小小圆弧猛地跃出了海平面,瞬间将周围的云层和海水染上了无比绚烂的金红!
“日出了!”陈阿水忍不住低声惊呼,忘记了寒冷。
王海生也转过身,眯起被海风和岁月侵蚀的眼睛,望向那轮初升的旭日。橘红色的光芒温柔地洒在“临运3215”冰冷的甲板、高耸的桅杆和鼓胀待发的风帆上,也洒在两个水手冻得发红却写满期待的脸上。黑暗迅速退却,整个世界仿佛被这新生的光芒注入了活力。海面波光粼粼,如同铺满了碎金。
“真他娘的好看。”王海生喃喃道,声音里带着一种长途漂泊者看到希望时特有的感慨,“太阳升起来了,咱们也该回家了。” 他拍了拍看得有些出神的陈阿水,“走,去伙房弄碗热粥喝,暖暖身子。等会儿汽笛一响,咱们就‘向南’!”
橘红色的朝阳完全跃出海面,将“临运3215”庞大的身影长长地投射在济州岛锚地的水面上。甲板上,水手们的身影在金色的晨曦中更加忙碌而清晰。
清晨七点整,济州岛西锚地。
覆盖在甲板上的薄霜尚未完全融化,在初升不久的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微光。刺骨的寒风依旧凛冽,但此刻却被一种更为强大的力量所压制——“临运3215”庞大身躯下,那两台卧式蒸汽机正发出低沉而有力的咆哮。
“呜——!!!”
一声划破清冷晨空的汽笛长鸣,宣告着归途的开始。
甲板上,所有当值水手各就各位。陈阿水和王海生裹紧了棉衣,和其他甲板部成员一起,肃立在船舷旁,目光紧盯着船首。巨大的铁锚在蒸汽绞盘持续不断的、节奏分明的“吭哧…吭哧…”声中,正缓缓地、沉重地离开漆黑的海底淤泥,带着淋漓的海水被一节节收起。锚链穿过导链孔时发出巨大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仿佛巨兽挣脱了束缚。
船长李振彪笔直地站在舰桥翼台上,手持望远镜,冷静地扫视着前方航道和锚地内其他船只的动向。他对着传声筒沉声下令:“左舵五!微速前进!”
命令通过传声筒和信号铃迅速传递到舵轮室和轮机舱。船尾螺旋桨搅动起翻滚的白沫,庞大的船身开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摆脱惯性的束缚,向港外缓缓移动。船首劈开深蓝色的海水,犁开两道洁白的、逐渐扩大的V形航迹。
“锚离底!”
“锚链收紧!”
“舵效良好!”
一声声清晰的报告通过传声筒或水手的喊声传递上来。
李振彪微微颔首:“双车进一!航向180,正南!”
“双车进一!航向180,正南!”命令被复述并执行。
轮机舱的轰鸣声陡然增大了一个等级,烟囱喷吐出更加浓密的黑烟。船速明显提升,海风呼啸着掠过耳畔。济州岛灰黑色的海岸线和那些低矮的建筑、岸上的炮台、栈桥、以及锚地内其他尚未启航的澳宋船只,开始稳定地向后退去。
与此同时,在济州港电报房内一片忙碌。滴滴答答的电键敲击声密集而富有节奏。
电报员对照着刚刚从港口调度室送来的启航通知单,手指娴熟地敲击着电键,将一串串电码发送向遥远的南方:
“临运3215 于 新历1638年11月29日0702时 自 济州西锚地 启航,目的地 临高。
载货:
     济州马鬃毛拾捆、干海带伍拾石、鱼露贰拾桶、火腿拾箱、腌鱼伍拾箱;辽东(后金)人参伍匣(密)、鹿茸贰拾箱、毛皮若干(密)、药材(密)若干箱。
    船员:叁拾贰名。
    船长:李振彪。
济州港务处发。”

电波穿越寒冷的朝鲜海峡上空,飞向琼州海峡,飞向临高的执委会大楼和港务调度中心。这意味着“临运3215”正式踏上了归途,其状态和位置已被纳入整个澳宋航运体系的监控之中。
船桥上,李振彪放下望远镜,对身边的大副说:“给济州港信号台发旗语:感谢协助,后会有期。”
几面鲜艳的信号旗迅速在主桅的横桁上升起,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岸上的信号塔很快也升起了表示“收到,祝顺风”的旗语。
随着船只驶出锚地范围,进入相对开阔的外海,李振彪下令:“双车进二!升主帆、前帆!节省燃煤!”
“是!双车进二!升主帆、前帆!”
水手们立刻奔向各自的岗位。粗大的缆绳在滑轮组中滑动,发出吱呀声。巨大的白色主帆和前帆如同巨鸟的翅膀,在熟练的操作下,被强劲的北风鼓胀起来,发出饱满的“嘭嘭”声。风帆的加入,使得螺旋桨的负荷减轻,蒸汽机的咆哮声稍微缓和了一些。船速进一步提升,更加平稳地破浪前行。
陈阿水站在左舷,看着济州岛那熟悉又陌生的海岸线最终变成一条低伏的灰线,然后渐渐沉入海平面之下,只剩下高耸的汉拿山山顶在极远处若隐若现。他深深吸了一口冰冷但无比自由的海洋空气,感觉心中那归家的渴望,如同这鼓胀的风帆一样,被南风有力地推动着,充满了力量。
“临运3215”巨大的身影,载着济州的特产、辽东的珍物,更载着三十二颗归心似箭的心,在蔚蓝的海洋上,划开一道坚定的白色航迹,义无反顾地驶向温暖的南方,驶向临高,驶向那个终于迎来和平安稳的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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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一下,病毒在货物中,赵峰带入检查的时候第一个中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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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前天 09:29 | 显示全部楼层
济州马鬃毛拾捆、干海带伍拾石、鱼露贰拾桶、火腿拾只;辽东(后金)人参伍匣(密)、鹿茸贰箱(冷)、毛皮若干(密)、药材(密)若干箱。
    船员:叁拾贰名。
    船长:李振彪。
只带这些?至少干鱼咸鱼、海蜇皮不缺吧,实在不行收集的来自山东等地的饥民不少吧,利用仓位空缺送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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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3:27 | 显示全部楼层
张浩-雷霆万钧 发表于 2025-6-30 09:29
济州马鬃毛拾捆、干海带伍拾石、鱼露贰拾桶、火腿拾只;辽东(后金)人参伍匣(密)、鹿茸贰箱(冷)、毛皮 ...

确实少了点,待会再改改
(主要是一时也想不上还有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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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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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3: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箱中人(其一)
临运3215巨大的船体规律地起伏着,破开冬季略显灰暗的海水。强劲的西北风鼓满了主帆和前帆,蒸汽机则以稳定有力的节奏推动着螺旋桨,船速相当理想。距离济州岛启航已过去近十个小时,最初的忙碌和兴奋沉淀下来,船上的秩序进入了例行航行的节奏。
船长助理李峰整理完上午的航行日志,眉头微蹙。他想起了启航前船长那句货物点验等启航后稳定了再进行。现在船行平稳,正是时候。他拿起日志,快步走向舰桥后方的船长室。
敲门进去,李振彪船长正俯身在海图上,用圆规和量角器仔细规划着航线。船长,李峰立正报告,航行日志已整理完毕。另外,现在船况稳定,海况良好,我想按您的指示,现在开始进行货舱货物的点验和状态检查。
李振彪抬起头,目光从海图移到李峰身上,点了点头:嗯,是时候了。你考虑得对,济州站交接虽然清楚,但海上颠簸,难保不会有什么磕碰,尤其是那些……”他用手指点了点桌上那份货物清单,从辽东来的贵重玩意儿。密封是关键!人参、鹿茸受潮就废了,那些药材更是马虎不得。你亲自带人去,重点检查所有密封木箱的蜡封、捆扎带,看看有没有破损、渗漏的迹象。皮毛也要看看防潮措施。
明白,船长!李峰接过船长递来的、盖有船长印章的正式工作条,上面明确授权他进行货物查验,我会特别留意密封状况。
让会计老周跟你一起去,李振彪补充道,货物清点核对,需要他经手签字。去吧,仔细点。
是!
李峰拿着工作条,转身离开舰桥,沿着狭窄的舷梯向下,穿过忙碌的轮机舱上层通道,来到位于船体中部的会计室。会计周世昌是个五十岁上下、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归化民干部,正埋头在一堆账本和表格里,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
周会计,打扰了。李峰敲了敲门框,船长指示,现在去货舱点验和检查货物状态,尤其是密封情况,需要您一同前往,核对数目。
周世昌抬起头,扶了扶眼镜,看清是李峰和工作条,立刻放下算盘珠:哦,小李啊。好,好,终于要点了!这趟船装的东西,可值老鼻子钱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把账本收进带锁的抽屉,然后从衣帽钩上取下自己的厚棉外套和围巾。走吧,甲板风大,下面货舱更是阴冷。
两人提着两盏明亮的煤气灯,沿着主甲板中部向下的厚重舱口梯,步入光线昏暗的主货舱区。一股混合着木料、海腥味、马鬃毛、鱼露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的药材和皮毛特有的、略显沉闷复杂的气息扑面而来。巨大的舱室被粗壮的木质骨架分隔成数个区域,堆满了捆扎严实的货物,在摇曳的煤气灯光下投下幢幢黑影。
这趟回程货,可比去高雄的布匹铁器金贵多了。李峰一边小心地照亮脚下的通道,避开固定货物的绳索,一边对周会计说,特别是那些从辽东来的,听说都是制药厂点名要的稀罕药材,还有给首长们做冬衣的上好皮子。
周世昌裹紧了围巾,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可不是嘛!小李,你是不知道账上那些数字。就那几匣子辽东老山参,顶得上咱们半船普通海货的价!更别说那些标着字的药材箱子了。制药厂定的货,说是关系到什么战略储备新药研发。咱们要是运损了,或者密封不好受了潮,那可真是担待不起。他语气里带着一丝谨慎和敬畏。
所以船长才特别叮嘱要查密封。李峰用灯光扫过一排排钉得严严实实、缝隙处还仔细封着蜡和油纸的木箱,这辽东的货,还有济州的干货,都得靠这层密封扛过海上的湿气。咱们得一处一处仔细看过去。
嗯,数目也要仔细核。周会计掏出随身携带的货单副本和铅笔,先从哪边开始?按舱位清单,区是济州特产,区是辽东货。
按清单顺序来,先区,济州的马鬃毛、海带、鱼露和火腿。李峰举起灯,照亮了标记着甲-1”区域的货物堆。那里整齐码放着用草席和粗麻布包裹严实的圆柱形马鬃毛捆,以及一筐筐散发着海腥味的干海带。他走上前,仔细检查草席包裹的捆扎绳是否牢固,麻布有没有被尖锐物勾破的痕迹,又凑近闻了闻,确认没有异常的霉味或腐败气味。
周会计则在一旁,就着灯光,清点着货物堆的数量,并在货单上做着标记:马鬃毛十捆……核对无误。干海带五十石……嗯,筐数对得上。
检查完区相对皮实的济州货,两人提着灯,脚步在空旷的货舱里发出轻微的回响,走向光线更为幽暗、气氛也似乎更凝重的——辽东货物存放区。这里的木箱明显更考究,箱体更厚实,箱盖与箱体的接缝处都清晰地封着深红色的火漆印,有些箱子外面还额外裹着油布,并用粗麻绳紧紧捆扎着。空气中那股药材特有的、混合着泥土和草木根茎的复杂气味也更加明显,甚至隐隐压过了海腥味。
重点来了。李峰深吸一口气,将灯光聚焦在一个标着辽东人参(叁号)字样的木箱上。他蹲下身,仔细检查那深红色的火漆封印是否完整无缺,手指轻轻拂过箱盖边缘的蜡封,感受其是否平滑坚硬,没有软化或裂痕。接着又检查捆扎箱体的粗麻绳,确认绳结牢固,没有松动磨损的迹象。
密封看着都没问题。李峰一边检查一边说。
嗯,封印完好。周会计也凑近确认,并在货单上辽东人参一栏后面画了个勾,数量标注是五匣,密封箱体无异常。
货舱深处的煤气灯光晕微微摇曳,将李峰和周世昌的身影拉长,扭曲地投射在堆叠的木箱和冰冷的舱壁上。空气沉闷依旧,混杂着药材、皮毛、海货以及……一丝若有若无、却越来越难以忽视的异味。
“乙区辽东皮货、人参、鹿茸……密封完好,数量核对无误。周会计推了推滑到鼻尖的老花镜,在货单副本上辽东鹿茸(贰箱)后面画下最后一个对勾,长长舒了一口气。他搓了搓冻得有些发僵的手指,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总算快完了,就剩最后这几个标着字的药材箱了。点完就能上去暖和暖和,这下面可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李峰也感觉绷紧的神经松弛了些。他活动了下因长时间弯腰检查而酸痛的腰背,点头道:是啊,周会计,这趟差事算是完成大半了。这些字箱看着密封得更严实,应该问题不大……”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煤气灯举高,照亮了角落里那几口比之前装人参鹿茸的箱子更为厚实、通体刷着黑漆、只在侧面用醒目的漆标注着大大的字和编号的木箱。
然而,就在他话音未落之际,一股更加清晰、难以言喻的气味猛地钻进了两人的鼻腔——那是人类排泄物特有的、浓烈刺鼻的氨水混合着污物发酵的酸腐气味!
……”李峰猝不及防,胃里一阵翻腾,厌恶地皱紧了眉头,立刻用手捂住了口鼻。他娘的!这什么味儿?臭死人了!
周会计也赶紧用围巾捂住下半张脸,眉头紧锁。
肯定是后金那帮土鳖搬运工干的!李峰语气里充满了鄙夷和笃定,似乎对这种状况见怪不怪,这帮人,野蛮粗鲁,毫无规矩!去年在后金,我就亲眼见过他们直接在咱们堆在码头的棉布捆上撒尿!还有一次,运大米,卸货的时候发现船舱角落里有他们的屎橛子!真是晦气!这次肯定也是他们装船时忍不住,躲在哪个犄角旮旯解决的!他烦躁地用脚踢了踢旁边一个空木架,妈的,熏死人了,这药材箱都挨着,别给污染了!
周会计却并未立刻附和。他捂着口鼻,浑浊的眼睛闪烁着思索的光芒。他强忍着恶心,仔细分辨着气味的来源,目光锐利地扫过那几口字箱和它们周围的角落。
小李,不太对劲。周会计的声音透过围巾显得有些闷,但语气异常严肃,这批辽东货,尤其是这些标字的,规格极高,交接时济州站那边派来的可是他们管库的头儿,还有两个穿着体面、像是汉人掌柜模样的人全程盯着,搬运工也是济州站自己的归化民劳力,手脚还算利索。后金土著根本没机会靠近核心装运区,更别说在这么重要的货箱附近……行方便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循着那股愈发浓烈的恶臭源头探去。气味似乎是从那几个字箱的缝隙中散发出来的,尤其是最角落、编号为-的那口箱子附近最为浓烈。
李峰被周会计这么一说,也愣住了,心里的厌恶感被一股隐隐的不安取代。他提着灯,紧跟在周会计身后,光聚焦在-号箱上。这口箱子看起来与其他字箱并无二致,黑漆,厚实,密封严密。
周会计在-号箱前停下,几乎屏住了呼吸,强忍着浓烈的恶臭,将耳朵缓缓贴近了冰冷的木箱壁。
时间在昏暗、恶臭的货舱里仿佛凝固了。只有船体破浪的沉闷轰鸣和两人压抑的心跳声。
突然!
…”
极其微弱,但清晰可辨!是手指或指关节敲击木板的声音!从箱体内部传来!
李峰和周会计瞬间汗毛倒竖,猛地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口箱子,仿佛里面关着一头择人而噬的怪兽!
紧接着,一个极其虚弱、沙哑,带着新话口音的男性声音,断断续续地从箱壁内透出,微弱得如同蚊蚋,却像惊雷一样炸响在两人耳边:
救命开箱元老院机密求你们开箱…”
李峰和周会计的脸色在煤气灯昏黄的光线下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活人?!李峰的声音都变了调,握着灯的手剧烈颤抖起来,灯光在舱壁上疯狂晃动。
周会计也惊得魂飞魄散,但他毕竟是经历过风浪的老归化民干部,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一把抓住李峰的手臂,声音急促而严厉:别动!千万别碰箱子!这事太大了!超出我们权限了!快!立刻上报船长!马上!他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恐惧。
两人再顾不上什么点验,什么恶臭,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向货舱入口的梯子。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货舱里回荡,伴随着他们粗重的喘息,以及身后那口沉默的黑箱中,可能存在的、未知的活物所带来的巨大阴影。
厚重的货舱铁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关上,暂时隔绝了那令人作呕的恶臭和货舱深处令人窒息的黑暗。李峰和周世昌几乎是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冲上了主甲板通道。凛冽的海风扑面而来,带着咸腥的自由气息,却丝毫吹不散两人心头的惊悸和彻骨的寒意。
他们靠在冰冷的舱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刚从溺水的边缘挣扎上来。李峰脸色煞白,嘴唇还在微微哆嗦,额头上全是冷汗。周世昌也好不到哪去,老花镜歪斜地架在鼻梁上,胸口剧烈起伏,握着围巾的手抖得厉害。
周会计刚才刚才那声音你也听到了吧?李峰的声音干涩发颤,眼睛死死盯着周世昌,急需一个确认来证明自己不是被那恶臭熏出了幻觉。
听到了!清清楚楚!敲箱子的声音还有还有人说话!周世昌用力点头,声音同样带着颤音,救命开箱元老院机密是这么说的!他复述着那微弱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在两人心上。
活人!箱子里藏了个活人!这怎么可能?李峰感觉自己的思维一片混乱,谁干的?后金人?济州站的人?还是还是箱子自己…” 他不敢想下去了。一个被钉死在厚实木箱里,在黑暗、恶臭中渡过至少十几个小时的活人!这景象光是想象就足以让人头皮炸裂。
肯定不是箱子自己长腿跑进去的!周世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摘下眼镜用力擦了擦,试图驱散眼中的恐惧,有人!有人把他弄进去的!而且这手段太毒了!这是要活活闷死、憋死在里面!要不是要不是咱们今天下来点验,要不是那气味…” 他想起那股排泄物的恶臭,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但此刻这气味却成了唯一的求救信号
怎么办?周会计,这事太大了!李峰六神无主,看向经验更丰富的周会计,直接去报告船长?
肯定要报告!必须报告!这已经超出货物查验的范畴了!周会计斩钉截铁地说,重新戴上眼镜,眼神里除了恐惧,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凝重。但怎么报告?说什么?说货箱里有人求救?船长会信吗?万一万一…” 他欲言又止,眼神闪烁,似乎想起了什么极其不愉快的事情。
万一什么?李峰追问。
周世昌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给自己壮胆。他压低了声音,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带着后怕的语气说:小李,这事这事让我想起一桩旧闻。我在临高布行当账房那会儿,认识一个在纺织厂做出纳的老友,姓陈。
李峰的心猛地一沉,预感到周会计要说的绝不是什么好事。
有一次喝酒,老陈喝多了点,神神秘秘地跟我说起他们厂仓库里的一件怪事。周世昌的声音更低了,仿佛怕被甲板上的风声听去,他说,仓库角落一直放着一个不起眼的旧木箱,谁也不知道里面是啥,也没人在意。直到有一天,一个值夜班的工人莫名其妙失踪了。厂里翻遍了都没找到人,报了警也没结果。过了几天,仓库里开始弥漫一股臭味,越来越浓,最后最后在那个旧木箱里,发现了那工人的尸体!蜷缩在里面,都都烂了!
李峰倒吸一口凉气,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还没完!周世昌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自那以后,值夜班的人就传说,夜深人静时,能听到那个角落有细微的敲击声,还有叹气声!邪乎得很!后来有个新来的愣头青,胆子大,不信邪,跟人打赌说要去看看。他晚上一个人撬开了那个箱子结果第二天早上,别人发现他他就吊死在箱子旁边的货架上!不是正吊着,是是倒吊着!脚朝上,头朝下!眼睛瞪得老大!
李峰只觉得一股寒气瞬间包裹了全身,牙齿都开始打颤:倒吊着?
对!倒吊着!周世昌用力点头,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困惑,这事当时在厂里传得沸沸扬扬,人心惶惶。仓库差点被封了。我后来再见到老陈,特意问起这事,想听听后续。可你猜怎么着?周世昌的表情变得极其古怪,老陈他他一脸茫然!他非常肯定地跟我说,根本没这回事!什么失踪、什么尸体、什么倒吊死人,他完全不知道!他说仓库一直好好的,那个角落从来没什么旧箱子!他还奇怪我怎么会问这种怪问题!
他忘了?李峰感到一阵荒谬的寒意,这么邪乎的事,他能忘?
不是忘了那么简单!周世昌摇着头,眼神锐利起来,他的样子,像是像是这段记忆被硬生生抹掉了一样!非常自然地说没有,还反过来觉得我在胡言乱语。而那个仓库,后来也确实一直在正常使用,仿佛一切从未发生你说,这怪不怪?
周世昌的故事像一盆冰水浇在李峰头上,让他从最初的震惊中彻底清醒过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恐惧。那个字箱里的声音,和纺织厂仓库的怪谈,此刻在他脑中诡异地重叠起来。这不仅仅是走私或谋杀那么简单了!这背后牵扯的东西,可能远比他们想象的更黑暗、更诡异,甚至可能涉及元老院某些讳莫如深的机密
周会计,你的意思是我们看到的听到的…” 李峰的声音干涩无比。
我不知道!周世昌立刻打断他,眼神变得异常严肃和清醒,但我们必须报告!而且要非常小心地报告!不能直接说闹鬼或者有活人求救,那太太不科学了,船长可能不信,甚至可能觉得我们精神出了问题。我们要报告异常!客观的异常!
他快速整理着思路,字斟句酌地说:我们就说:在按计划查验字标号药材箱时,发现编号-的货箱附近存在强烈、异常的人类排泄物气味。在靠近该箱进行密封检查时,听到箱体内部传来无法解释的、有节奏的敲击声,并隐约捕捉到难以辨识的低语。鉴于该箱标注为机密级货物,且情况极其异常、超出理解范畴,我们不敢擅动,特此紧急上报船长定夺!
李峰仔细品味着周世昌的措辞,用力点头:对!就这么说!只报告我们看到、听到、闻到的现象,不说任何猜测!让船长自己判断!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坚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他们知道,推开船长室那扇门,报告这件事,就等于把一艘正在平稳航行的船,猛地推向了一个充满未知迷雾和惊涛骇浪的漩涡。但职责所在,避无可避。
周世昌深吸一口气,挺直了有些佝偻的腰背。李峰也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镇定一些。两人一前一后,带着一种近乎奔赴战场的沉重步伐,走向舰桥下方那扇象征着船上最高权威的、紧闭的船长室木门。门后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注定不寻常的汇报,以及一个可能彻底改变航程、甚至命运的抉择。李峰抬起手,指关节悬在门板上,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带着决然,用力敲了下去。
咚!咚!咚!
敲门声在安静的通道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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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7股灾纪念章

发表于 前天 13:55 | 显示全部楼层
真写丧尸文啊。牛B,资瓷一下
不论年龄,种族与贵贱,坟墓是人们最盛大聚会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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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4: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箱中人(其二)
船长室内弥漫着淡淡的墨水和烟草混合的气息。李振彪船长正伏在宽大的柚木书桌上,借着台灯温暖的光晕,用一支蘸水笔在航海日志上沉稳地书写着:
新历16381129日,1630时。航向180°,航速8节。东北风4级,浪高1米。船况良好,轮机运行平稳。船员状态正常。
报告!门外传来李峰刻意拔高、却仍难掩一丝紧绷的声音。
进来。李振彪头也没抬,继续书写着。
门被推开,李峰和周世昌走了进来,反手轻轻关上门。船长室的空间比水手舱宽敞许多,但此刻却仿佛被两人身上带来的某种无形压力填满了。
李振彪写完最后一行字,放下笔,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处理完例行公事的轻松:小赵,老周,货点完了?都……” 他话说到一半,目光扫过两人异常苍白、甚至带着点惊魂未定神色的脸,以及周世昌紧握在手中、指节发白的围巾,轻松的表情瞬间凝固了,眉头缓缓蹙起。怎么回事?脸色这么难看?货有问题?他本能地想到了最坏的情况——货物损坏,尤其是那些珍贵的辽东药材。
李峰和周世昌交换了一个眼神。周世昌深吸一口气,向前半步,按照路上斟酌好的词句,尽量用平稳但清晰的语调汇报:报告船长,货物点验基本完成。区济州货、区辽东皮货、人参、鹿茸,数量无误,密封完好。但是……”
这个但是让李振彪的心猛地一沉,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锐利如鹰:但是什么?
在查验最后几个标有字的药材箱时,周世昌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压低了些,我们首先在编号-货箱附近,闻到了极其强烈、异常的人类排泄物气味。
李振彪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和疑惑。
李峰紧接着补充道:随后,当我们靠近-号箱进行密封检查时,清楚地听到听到箱体内部传来无法解释的、有节奏的敲击声!咚像是指关节在敲打木板!而且而且…”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周会计和我都隐约捕捉到非常微弱、难以辨识的低语声!像是像是人在说话!
说话声?李振彪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你确定?不是风声?不是舱壁挤压?他猛地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目光如电般扫视着两人,试图从他们脸上找出任何一丝不确定或幻觉的痕迹。
千真万确,船长!李峰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后怕的肯定,我们都听到了!敲击声清晰,低语声虽然模糊,但绝不是幻听!那气味那声音就在那-号箱里!
船长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船体破浪的沉闷嗡鸣和台灯灯泡发出的极其细微的电流声。李振彪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去,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他缓缓直起身,背着手在狭小的空间里踱了两步,目光深邃,似乎在飞速权衡着各种可能性。
几秒钟的沉默,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李峰和周世昌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待着船长的决断。
终于,李振彪停下脚步,猛地转过身,眼神中再无犹豫,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决绝和身为船长的绝对责任感:
打开它!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李峰和周世昌都愣住了,没想到船长如此果断。
理由有三!李振彪语速极快,思路清晰,显然在刚才的踱步中已经理清了头绪:
第一,排泄物气味和敲击声、人声!综合判断,箱子里九成九是个活人!被塞进去的活人!这是板上钉钉的异常!
第二,他目光锐利如刀,如果真是元老院什么不可告人的机密实验品或者别的什么玩意儿,需要这样偷偷摸摸塞进民用运输船的货舱?直接派海军特勤舰押运,或者用专门的黑船不是更稳妥?安排给我们临运3215这种跑固定航线的H-800?逻辑不通!
第三,他语气陡然加重,带着一股肃杀之气,既然不是元老院的安排,那这箱子里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必然是极其危险的、不受控的、可能威胁全船安全的不稳定因素!航行才刚刚开始,后面还有漫长的路途!把它留在船上,留在黑暗的货舱里,就是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炸弹!必须立刻排除!搞清楚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他猛地拉开书桌抽屉,动作迅捷地从里面取出一支保养得锃光瓦亮的手枪,熟练地检查了一下枪械,然后将子弹装入。冰冷的金属在灯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
小赵!李振彪厉声道,立刻去安保室!把王铁柱和刘大勇叫上!让他们带上家伙!要长家伙!快!
是!船长!李峰被船长的气势所慑,一个激灵,转身就冲出了船长室。
老周,李振彪转向周会计,语气稍缓但依旧凝重,你也跟我下去。你是第一个发现异常的人,也是会计,需要你全程在场记录。
明白,船长。周世昌用力点头,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中多了份坚定。
不到两分钟,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李峰带着两名身材魁梧、穿着深蓝色安保制服的船员冲了进来。为首的是安保队长王铁柱,他手里赫然端着一支沉重的、枪管粗短的泵动式霰弹枪,腰间皮带上插满了霰弹。他身后的刘大勇则端着一支上了刺刀的步枪,眼神警惕。
船长!王铁柱声音洪亮,带着一丝紧张和兴奋,什么情况?要动家伙?
李振彪目光扫过两人手中的武器,最后定格在王铁柱手中的霰弹枪上,微微颔首:目标在区货舱,-号药材箱。情况异常复杂,怀疑箱内有活物,性质不明,可能具有高度危险性。你们的任务:保护现场人员安全,在我下令开箱后,如有任何异动,威胁到人员安全,允许立即开火压制!明白吗?
明白!王铁柱和刘大勇齐声应道,神情瞬间绷紧,手指下意识地搭上了扳机护圈。
很好。李振彪最后环视了室内所有人一眼,眼神锐利如鹰隼,声音低沉而充满不容置疑的威严:听着,今天在货舱里看到的一切,听到的一切,一个字都不许对外泄露!无论是开箱前还是开箱后!这是命令!事关重大,可能涉及高度敏感事件。管好自己的嘴!否则,元老院的纪律,你们是知道的!他的目光尤其在李峰和周世昌脸上停留了一瞬。
是!船长!所有人,包括两名安保,都感到一股寒意,齐声应诺。
走!李振彪不再废话,一挥手,将手枪插进腰间的枪套,率先大步流星地走出船长室。王铁柱端着霰弹枪紧随其后,枪口微微朝下,但手指已扣在扳机旁。刘大勇端着步枪,警惕地扫视着通道两侧。李峰和周世昌则心情沉重地跟在最后。
一行人沉默而迅速地穿过通道,走向通往货舱的那扇厚重的铁门。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沉重的脚步声和武器金属部件轻微的碰撞声。那扇通往货舱深处的门,此刻仿佛化作了通往未知深渊的入口。李振彪没有丝毫犹豫,伸手用力拉开了冰冷的门闩。
货舱厚重的铁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再次开启,一股混合着咸腥、霉变和难以言喻的恶臭的气流扑面而来,仿佛打开了地狱的某个角落。昏黄的煤油灯光在狭长的通道中摇曳,将一行人扭曲的身影投射在冰冷的舱壁和货箱上。
走在最前的是船长李振彪。他腰间的柯尔特海军型左轮手枪皮套扣带解开,枪柄微微外露,脚步沉稳而有力,每一步都踏在钢板上发出清晰的回响。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紧紧锁定着通道深处那个标有字的区域。那是一种经历过风浪、淬炼出来的决断力,此刻正化作无形的气场,压向四周的黑暗。
紧随其后的是李峰和周世昌。两位第一发现人脸色苍白,额角渗着细密的冷汗。李峰努力挺直腰板,试图模仿船长的镇定,但紧握的拳头和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周会计则显得更为不堪,眼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嘴唇紧抿,仿佛随时要呕吐出来。他几乎是贴着李峰的后背在挪动,目光躲闪,不敢直视前方那排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辽东药材箱。临高纺织厂那恐怖旧闻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神经。
殿后的两名安保人员王铁柱和刘大勇,则显得有些困惑和不耐烦。王铁柱肩上斜挎着沉重的霰弹枪,刘大勇则端着一支南洋式步枪。看着前面如临大敌的船长和那两个吓得面无人色的文员,两人交换了一个不解的眼神。不就是点货吗?至于这么大阵仗?王铁柱甚至觉得船长有些小题大做,但命令就是命令,他只能握紧冰冷的枪管。
一行人沉默地前行,只有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声在压抑的空间里回荡。空气中那股难以形容的、仿佛陈年粪坑混合着腐烂物的恶臭越来越浓烈,钻入每个人的鼻腔,令人窒息。周会计终于忍不住,用袖子死死捂住口鼻,发出压抑的干呕声。李峰的脸色也更白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连王铁柱和刘大勇都皱紧了眉头,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这味道,绝不是药材该有的!
终于,他们停在了标有-字样的木箱前。这箱子看起来与其他并无太大不同,同样是上好的辽东硬木打造,刷着桐油,只是箱盖上那个朱红色的字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恶臭的源头,毫无疑问就是这里。
就在李振彪眼神示意安保人员准备靠近时——
清晰、沉闷、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有节奏感,如同指关节在用力敲击厚重的木板。声音正是从-号箱的内部传来!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瞬间僵在原地。李峰和周世昌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由白转青,瞳孔因极度的恐惧而放大,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那声音又来了!比之前更清晰,更急促!
紧接着,一个极度微弱、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生命力的声音,断断续续地穿透了箱板:
开箱元老院…”
那声音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绝望,在死寂的货舱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在众人的心上。
王铁柱和刘大勇脸上的困惑瞬间被极度的震惊和一丝难以置信的骇然所取代。他们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眼前的木箱,仿佛想用目光穿透那厚重的木板,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在说话!活人?被钉在箱子里?还涉及元老院机密?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王铁柱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握枪的手心瞬间被冷汗浸湿。刘大勇则喉结滚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端着的步枪枪口微微抬起。
李振彪的脸色,在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彻底阴沉下去。如同暴风雨来临前最压抑的海面,乌云密布,酝酿着雷霆。他眼中最后一丝疑虑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决绝和面对未知威胁的凝重。这声音,这求救,这元老院机密的呼喊,非但没有让他退缩,反而印证了他最坏的猜测——这绝不是什么正常的元老院运输!这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全船安全的隐患,一个必须立刻拔除的毒瘤!
他猛地抬手,动作干脆利落,指向那发出诡异声响和求救的木箱,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如同铁锤砸在钢板上:
执行命令!开箱!现在!
命令下达的瞬间,货舱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煤油灯的光芒似乎都黯淡了几分,只剩下那令人作呕的恶臭和箱中绝望的敲击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惊心。
在李振彪冰冷决绝的开箱!现在!命令下,王铁柱和刘大勇强压下心中的惊骇与不解,互相看了一眼,深吸一口那令人作呕的空气,猛地向前一步。王铁柱将霰弹枪甩到背后,从工具带上抽出一柄沉重的撬棍,刘大勇则保持步枪枪口微抬,警惕地指着箱盖的缝隙。
嘎吱——嘎吱——嘣!
沉重的撬棍插入箱盖缝隙,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木头撕裂声和铁钉崩断的脆响,坚固的辽东硬木箱盖被粗暴地撬开了一道口子。王铁柱低吼一声,双臂肌肉贲张,猛地将撬棍向下一压!
哗啦!
整个箱盖被彻底掀开,砸落在一旁的货箱上,发出巨响。昏黄的煤油灯光瞬间倾泻入箱内,照亮了里面的景象。
恶臭如同实质的浪潮般汹涌而出,比之前浓烈十倍!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周会计更是直接弯腰干呕起来。
箱内并非完全空荡。一侧整齐地码放着用油纸严密包裹、散发着药材独特苦香的辽东参茸等贵重货物。但就在这些名贵药材旁边,蜷缩着一个人!
那是一名成年男性,身形瘦削,衣衫褴褛,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沾满了污垢和某种可疑的深色痕迹。他像一只受惊的虾米般紧紧蜷缩着,头部深深埋在膝盖之间。在他蜷缩位置的下方,一小片颜色明显更深、散发着强烈氨水气味的潮湿区域清晰可见——那是尿液浸透木板的痕迹。
当箱盖掀开,光线涌入的瞬间,那男子猛地一颤,似乎被强光刺激到。他极其缓慢地、带着巨大的痛苦和虚弱感,抬起了头。
一张沾满污垢、胡子拉碴、眼窝深陷、颧骨高耸的脸暴露在众人眼前。他的嘴唇干裂起皮,脸色是一种病态的蜡黄,但那双眼睛,虽然布满血丝,却带着一种令人意外的、近乎诡异的清醒。当视线终于聚焦在围拢的众人身上,尤其是看到李振彪身上那代表着权威的船长制服时,男子浑浊的眼中猛地爆发出强烈的求生光芒。
……”一声极其悠长、仿佛耗尽了他全部力气、带着颤抖和巨大解脱感的叹息,从他干裂的嘴唇间长长地呼了出来。这口气是如此之长,仿佛要将胸腔里积压的所有恐惧和污浊都吐尽。
——
几乎是同时,围在箱子四周的所有人,包括一直紧绷如钢铁的李振彪,都下意识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重重地吐了出来。那高度紧绷的、准备迎接未知恐怖(无论是活尸、怪物还是某种超自然的诅咒)的神经,在这一刻骤然松弛下来。巨大的后怕感涌上心头,随之而来的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是人!一个活生生的、会喘气的人!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货物损失?那点药材的价值在这种冲击下简直微不足道,况且这明显是运输方(或者说塞他进去的人)的责任。压在众人心头最沉重的超自然恐怖巨石被移开了。
然而,这口气松下去不到一秒,新的、更现实也更复杂的疑问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李振彪的脑海,也让李峰和周世昌从最初的惊吓中回过神来,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困惑:
他是谁?
他怎么会在装满贵重药材的密封箱子里?
他怎么能活下来?
他喊的元老院机密到底是什么?
是谁把他塞进去的?目的是什么?
这背后牵扯着多大的麻烦?
李振彪的眼神瞬间从如释重负变得锐利如刀。他没有让安保人员放下武器,反而示意他们继续保持警戒。他向前一步,靠近箱子边缘,居高临下地看着箱内虚弱不堪的男子,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听着,陌生人。你现在在临运3215货轮上,我是船长李振彪。你的箱子被我们打开了,暂时安全了。但你必须明白,你的出现方式极其异常且危险,你的身份和目的不明。我们无法确认你是否携带疫病或其他威胁。在弄清一切之前,你需要接受严格的控制和检查。这是为了全船人的安全,也是为了你自己能得到救治。明白吗?
箱内的男子听着李振彪的话,眼神闪烁了几下。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反抗或激烈的情绪,反而异常地镇定。他吃力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几乎听不清的声音:“…明白船长的…”
这份过分的镇定,让李振彪心中的疑虑更深了。一个在恶臭箱子里不知蜷缩了多久、濒临死亡的人,获救后第一反应不是狂喜或哭诉,而是如此冷静地接受管制?这本身就不正常!
铁柱,李振彪头也不回地命令,立刻去通知章医生!带上最高级别的防护用具!快!
是,船长!王铁柱立刻转身,撞开货舱门飞奔而去。
等待船医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货舱里只剩下男子微弱的呼吸声、刺鼻的恶臭以及众人凝重的沉默。李峰和周世昌看着箱子里的,之前的恐惧虽然消散,但新的不安和巨大的谜团让他们手足无措。刘大勇的枪口依旧谨慎地对着箱子。
很快,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船医章夏德在王铁柱的带领下快步进入货舱。章医生看到现场情况后,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凝重。章夏德指着王铁柱和刘大勇,把他弄出来,动作要轻,但要稳!避免直接皮肤接触!出来后立刻用漂白粉溶液全身喷洒消毒!然后直接带去隔离舱室!我随后就到!
在王铁柱和刘大勇笨拙但迅速地穿戴防护装备时,章夏德已经拿出一个喷壶,开始对着箱子周围和里面的空气喷洒刺鼻的消毒水。他走到箱子边,隔着口罩瓮声瓮气地对里面的男子说:我们会把你弄出来,别怕,也别乱动,配合我们,你会得到治疗。
男子虚弱地点点头。
全副武装的王铁柱和刘大勇上前,小心翼翼地避开那摊污迹,一左一右架住男子瘦弱的胳膊,将他从充满恶臭和绝望的箱子中拖了出来。男子几乎无法站立,全靠两人架着。一出箱子,立刻用喷壶对着他全身喷洒浓烈的漂白粉溶液,白色的水雾弥漫开来,混合着原有的恶臭,形成一股更加难闻的气味。
带走!章夏德挥手。
两名安保人员架着这个谜一般的男子,步履蹒跚地离开货舱,朝着船上那间特意设置的小型隔离舱室走去。章夏德紧随其后,准备进行彻底的检查。李振彪站在原地,看着地上那个敞开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号箱,又看了看被拖走的男子背影,手不由自主地按在了腰间的左轮枪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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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楼主要不要把当年轰动一时的绵兰号鬼船事件也写一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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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5:50 | 显示全部楼层
邓子睿 发表于 2025-6-30 15:38
有意思,楼主要不要把当年轰动一时的绵兰号鬼船事件也写一写。

实际上,临运3215最后会是无人生还,然后作为幽灵船被海岸警备队截获,最后全剧终
(不过可能还会有番外,整篇同人中也有一些其他的小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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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7: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箱中人(其三)
货舱厚重的铁门在身后沉重地合拢,将那令人作呕的恶臭和萦绕不散的诡异气氛暂时隔绝。李振彪独自一人走在返回船长室的通道里,脚步依然沉稳,但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凝重。
回到船长室,他反手锁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舱室里弥漫着熟悉的烟草、海图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这让他紧绷的神经略微松弛了一丝。他走到宽大的柚木办公桌前,目光落在桌面上摊开的、带有元老院标准格式和临运3215船徽的航海日志上。
灯光下,他深吸一口气,坐了下来。现在,他需要为刚才发生的一切留下官方的、无可辩驳的记录。更重要的是,他必须为临运3215,为他本人,划清责任的界限。
笔尖蘸饱了墨水,悬停在纸面上方。他思考着措辞。不能提及求救声元老院机密”——这太敏感,未经证实且可能引火烧身。重点必须放在异常必要措施上,核心在于证明:货物损毁(主要是污染)的责任方绝不在临运3215,甚至不在济州岛装货环节——因为箱子是密封完好的!问题出在辽东源头,或者……那个被塞进去的人本身。
他落笔了,字迹刚劲有力,带着一种冷静与克制:
航海日志 - 临运3215
日期: 16381129
时间: 2000
天气: 晴,微风,浪涌轻微
记录人: 船长 李振彪
事件记录:
航行平稳期间,按例行货物点验程序,船长助理李峰、会计周世昌于约晚八时进入货舱检查。在检查标有字之辽东贵重药材货箱时,于编号-箱附近,发现异常浓烈之不明来源恶臭(疑似排泄物腐败气味)。
随后,二人清晰报告听到该箱内部传来无法解释之规律性敲击声响(如硬物叩击木板),并伴有难以辨识之微弱低语声。此现象超出常理范畴,性质不明,且伴随之恶臭强烈,对货舱环境及邻近货物(尤其贵重药材)构成显著污染威胁,更引发对全船安全之潜在忧虑(如:不明生物、疫病风险、货物异常状态)。
鉴于事态异常且潜在风险巨大,本人亲率安保人员(王铁柱、刘大勇)携武器抵达现场核实。现场确认异常恶臭及规律性敲击声持续存在。为排除安全隐患,查明货物异常状况根源,并评估污染程度,本人于现场果断下令:强行开启编号-货箱。
开箱结果:
箱内发现一名身份不明之成年男性,处于严重虚弱状态,蜷缩于药材包裹旁。其存在位置有明显尿液浸渍痕迹,为恶臭主要来源。
箱内部分辽东贵重药材(主要为参茸类)包装受严重污染,价值受损已成定局。货物包装箱体本身于济州岛装船时检查完好,密封无损。 污染源及该名男性之存在,显系在辽东装箱密封之前或过程中产生。
后续处置:
该名男子身体状况极度虚弱,精神状态尚存清醒。已立即启动最高级别生物安全防护预案。
船医章夏德抵达现场,指导安保人员将该男子移出货箱,并进行初步体表消毒。
该男子已被转移至船上隔离舱室,由章夏德医生进行详细医学检查与监控,以评估其健康状况及潜在疫病风险。
污染货箱及周边区域已进行初步消毒处理。具体货物损失待进一步清点评估。
初步判断:
-号箱内药材污染及异常状况,其直接原因系该名不明身份男性被非法禁锢于密封箱内所致。
货物在济州岛装船时状态完好,密封无损,故污染及异常事件之首要责任方应追溯至辽东发货源头。
该男子身份、被禁锢原因、健康状况及是否涉及其他风险(如刑事、政治等)尚在调查中。
船长:李振彪
写到这里,李振彪放下笔,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记录已经完成,核心责任点——辽东源头——也已清晰标注。至于那个男人和元老院机密”……那是另一个层面的问题了,需要更谨慎地处理。
他刚把日志合上,正准备再点一支烟理清思绪,门上就传来了短促而清晰的敲门声。
进。
门开了,船医章夏德走了进来。他已经脱掉了白色制服,但身上还残留着消毒水的味道,脸上带着一丝疲惫。
船长。章夏德站定,声音平稳地汇报道,初步检查做完了。
李振彪抬眼看着医生,示意他继续说。
那人身体状况比看起来要好一些,章夏德语速不快,条理清晰,主要是严重脱水和断食导致的极度虚弱。根据脱水和饥饿程度推断,他被关在箱子里大概有两天左右。身上有些擦伤和瘀青,应该是被塞进去和挣扎时造成的,但没有发现严重的开放性伤口或骨折。心跳、呼吸虽然微弱但还算规律。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最重要的是,目前没有发现任何急性传染病的典型症状,比如高热、剧烈咳嗽、皮疹、腹泻(除了在箱内无法控制的排泄)等。 当然,潜伏期内的疾病无法完全排除,所以隔离和观察必须继续。
李振彪点了点头,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只要不是烈性瘟疫,事情就还在可控范围内。
他的精神状态呢?李振彪问道。
很奇特,章夏德微微皱眉,极度虚弱,但神志异常清醒。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过度激动。在检查过程中非常配合,问什么答什么——当然,他只说了自己叫张三(显然是个化名),其他一概沉默或摇头。不过……”
不过什么?
他明确要求见您,章夏德看着李振彪的眼睛,他说要见这艘船的负责人。而且,他建议——或者说要求——之后将他单独安置在一个房间,不要让他接触其他人。
李振彪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要求单独见面?还主动要求隔离?这份冷静和条理,在一个刚刚从死亡边缘爬回来的人身上,显得格外扎眼。
可以。李振彪几乎没有犹豫,把他移到那个备用的小储藏室,就是靠近隔离舱旁边那个。清理干净,锁好门,只留一个送饭的小窗口。你负责监控他的身体状况,一日三餐和水由你指定专人送去。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与他接触,包括你和他交谈的内容,也要及时向我报告。
明白,船长。章夏德点头。
还有,李振彪站起身,走到舷窗边,望着外面漆黑的海面,转告他:他的要求我答应了。今晚让他好好休息,恢复体力。有什么话,明天我会亲自去问他。让他也好好想想,明天该对我说些什么。
章夏德领会了船长的意思:是,我会转告他:今晚安心休息,船长明早会见他,让他也整理一下思路。
去吧。李振彪挥了挥手。
章夏德转身离开,轻轻带上了门。船长室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李振彪没有回头,依旧望着窗外无垠的黑暗。海风呜咽着擦过舷窗,仿佛预示着,这个夜晚的平静之下,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章夏德离开后,船长室里只剩下海风轻叩舷窗的呜咽和李振彪指节敲击柚木桌面的笃笃声。昏黄的煤油灯将他的影子拉长,投在舱壁上,如同一个沉默的巨人。
他需要思考,更需要一个对策,一个面对那个自称张三的箱中谜团的对策。明天早上的会面,将是关键。
元老院机密”… 这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神不宁。如果这人真知道些什么不该知道的,或者更糟,他本身就是某个不可触碰的秘密的一部分呢?李振彪太清楚元老院体系的运作方式了。好奇心,尤其是对不该好奇的事情的好奇心,往往会招致难以预料的灾祸。
他给自己倒了杯冷水,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浇熄了些许烦躁。
一:只听,不说。 绝对不主动询问机密的具体内容。让对方自己陈述,判断其真伪和价值。只问最基础的问题:你是谁?谁把你放进去的?目的是什么?确保对方明白,他的处境完全取决于他提供信息的价值以及合作的诚意。二:记录,不判断。 无论听到什么,只做客观记录(用只有自己能看懂的速记符号),不妄加评论,更不做任何承诺。任何决定,都要等靠岸后,将烫手山芋连同记录一起,交给济州岛站或临高总部的相关部门。让他们去头疼。三:隔离,控制。 这点已经做了。必须确保张三与船员完全隔绝,杜绝任何信息泄露或意外接触。章夏德的监控也要持续,既是防止疫病,也是观察其行为是否有异常。四:自保。 航海日志已经写得很清楚,责任在辽东源头。至于张三的出现,是发现异常情况并妥善处置,是尽责的表现。态度上,要表现出对元老院的绝对忠诚和程序上的谨慎,但绝不主动邀功,也绝不深入探究。
反复推敲了几遍,确认没有大的疏漏,李振彪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过度思考也无益,他需要休息,以清醒的头脑面对明天。他熄灭烟斗,简单洗漱后,吹熄了桌上的煤油灯,只留一盏壁灯发出微弱的光,然后躺在了狭窄但还算舒适的船长铺位上。
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他很快沉入了梦乡。
梦境,毫无征兆地降临,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真切感。
他感觉自己依然站在临运3215的驾驶台上,但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无边无际、粘稠如牛乳的浓雾之中。能见度不足十米。船在无声地航行,破开死寂的海面。身边的舵手、瞭望员都是些熟悉的身影轮廓,但他们的面孔却模糊不清,仿佛隔着一层磨砂玻璃,散发出一种非人的疏离感。他试图呼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天黑了。 浓雾吞噬了最后一丝天光,黑暗如同墨汁般浸染开来。只有船上的几盏航行灯,在浓雾中投下昏黄而微弱的光晕,反而更添诡谲。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毫无预兆地,船体两侧的海水剧烈翻涌,发出沉闷如巨兽低吼的声响。紧接着,三根难以形容其巨大的、布满湿滑吸盘和诡异纹路的暗紫色触手,如同来自深渊的巨蟒,猛地从漆黑的海水中探出!它们粗壮得足以轻易缠绕船身,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抽打在船舷和甲板上!
咔嚓——轰隆!
木头碎裂、金属扭曲的恐怖声响瞬间撕裂了死寂!坚固的船体在那非自然的伟力面前如同纸糊的玩具,被轻易撕裂!冰冷刺骨的海水疯狂涌入!李振彪脚下的甲板剧烈倾斜、崩裂,他瞬间失去了平衡,向着漆黑、翻涌着泡沫的海面坠去
噗通!
刺骨的寒冷瞬间包裹了他。他挣扎着,试图上浮,但一股无形的、巨大的恐惧感如同冰冷的铁钳攫住了他的心脏,将他向着更深、更黑暗的深渊拖拽!在意识彻底模糊的最后一瞬,他感受到的不是窒息,而是某种更古老、更庞大、更不可名状的存在,在深海的极暗处缓缓注视着他。那注视并非恶意,而是如同人类俯瞰蝼蚁般的漠然,却蕴含着足以碾碎灵魂的恐怖威压!一种源于生命本能的、对绝对未知与浩瀚的终极恐惧攫住了他!
呃啊——
李振彪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浑身被冷汗浸透,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如同离水的鱼,冰冷的恐惧感依旧缠绕在四肢百骸,那深海巨物的注视感仿佛还残留在皮肤上。
他下意识地看向固定在舱壁上的航海钟。指针清晰地显示着:214
寂静的船长室里,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和航海钟齿轮细微的滴答声。刚才的梦境太真实了!那触手、那碎裂、那深海的恐惧真实得仿佛刻在骨髓里。
等等触手?
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记忆碎片,似乎想要挣扎着浮出意识的水面——冰冷的海水、绝望的坠落、巨大的阴影
但下一秒,一个更清晰、更合理的记忆瞬间涌上,如同坚固的堤坝,将那丝危险的碎片彻底冲垮、掩埋。
荒谬!李振彪用力甩了甩头,仿佛要将那噩梦的余韵甩出去,声音沙哑地自言自语,哪来的什么触手我李振彪跑船十几年,就服务过两艘船!上一艘福昌号,三年前三年前在香港,是因为哪个该死的混蛋水手在货舱里违规吸烟,火星引燃了棉纱,整条船烧成了火炬!老子是最后一个跳海的!哪来的什么触手沉船?真是被那箱子里的怪事搞得心神不宁,噩梦都做得离谱!
他反复默念着福昌号违规吸烟火灾这几个关键词,这些记忆细节清晰而连贯,带着火灾特有的灼热感和呛人的浓烟味,迅速覆盖了梦中那冰冷滑腻的触感和深海的绝望。对,就是这样!那才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他躺回床上,强迫自己深呼吸,平复狂跳的心脏。没事了,一场噩梦而已,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这样告诉自己,重新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睡眠来得更快,也更浅。
在一种半梦半醒的混沌状态中,他感觉自己置身于一个截然不同的环境。这里异常明亮、整洁、安静得落针可闻。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高级皮革混合的、略显冷硬的气味。他坐在一张舒适的扶手椅上,对面是一张宽大的、光可鉴人的办公桌。
桌子后面,坐着一位穿着考究、气质儒雅的先生。面容有些模糊,看不真切,但能感觉到对方脸上带着一种职业化的、彬彬有礼的微笑。对方似乎在说话,声音温和而富有磁性,像是在解释什么,又像是在安抚。
“…不必担心,李船长那只是应激反应深海巨大的压力有时会产生幻觉尤其是触手这类海洋生物常见的意象我们会帮你处理好的忘记它回归正常生活就好…”
话语断断续续,如同信号不良的收音机。李振彪努力想听清,想看清对方的脸,但意识却像陷入温暖的泥沼,越来越沉。他只捕捉到几个零星的词:深海幻觉触手忘记”…以及对方那令人莫名安心的、却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权威感的语调。
笃!笃!笃!
清晰的敲门声将李振彪从这混沌的梦境中彻底拽了出来。
他猛地睁开眼,窗外已是晨曦微露,海天相接处泛起鱼肚白。航海钟指向清晨六点。
他坐起身,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昨晚真是够呛。先是箱子里蹦出个大活人,接着是那个荒诞不经的深海触手噩梦,最后还梦到个莫名其妙的办公室和说话文绉绉的先生什么触手幻觉,处理记忆乱七八糟的。
肯定是精神太紧张了。李振彪嘟囔了一句,掀开毯子下床。冰冷的地板刺激着脚心,让他彻底清醒过来。他迅速洗漱,换上笔挺的船长制服,对着镜子正了正帽檐。
箱子里那个男人带来的谜团还在等着他,那才是需要他全神贯注去应对的现实。至于那些光怪陆离的梦?不过是过度疲劳和紧张下的胡思乱想罢了。
清晨六点的海风带着特有的清冽,透过敞开的舷窗涌入船长室,彻底驱散了李振彪最后一丝残梦带来的恍惚。他对着挂在舱壁上的小镜子,仔细扣好深蓝色船长制服的最后一道黄铜纽扣,抚平肩章,又正了正帽檐。镜中的男人眼神恢复了平日的锐利与沉稳,昨夜噩梦带来的那点阴霾被强行压入眼底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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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7: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箱中人(其四)
笃笃笃。敲门声再次响起。
进。李振彪的声音平稳有力。
门被推开,船长助理赵峰走了进来。这个年轻人精神抖擞,手里拿着记录板,眼神里带着对一天工作的专注。船长,早上好。锅炉房报告,蒸汽压力稳定,煤耗正常。轮机长请求上午十点进行例行锅炉检查和压力阀校验,预计需要一小时。
嗯,按计划执行。李振彪点点头,走到办公桌后坐下,翻开当天的日程簿,还有什么事?
厨师长请示,按惯例,今晚安排全体船员聚餐,菜单是咸鱼烧肉、海带炖豆腐和米饭,是否照常?赵峰快速汇报。
照常。伙食标准不变,让大家吃好点。李振彪说着,拿起笔在日程簿上划了一下,上午十点到十二点,给我空出来,我有重要安排。
赵峰立刻在记录板上记下:是,船长。需要我准备什么?
十点整,你跟我去一趟隔离储藏室,见那个客人李振彪放下笔,目光直视赵峰,语气严肃,另外,通知安保队的刘大勇,让他十点前到储藏室外待命。记住,让他穿国家警察的正式制服,佩戴证件。
赵峰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船长的用意。国家警察的制服和证件,代表的是元老院直属的强力机构权威,具有天然的公信力和威慑力。让刘大勇以这个身份在场见证,无论接下来谈话涉及什么内容,其记录都将更具分量,尤其是在可能涉及到元老院机密这种烫手山芋时。这既是保护,也是施压。
明白!我马上去通知刘大勇,让他务必着装整齐到位。赵峰郑重地记下要求。
汇报完毕,赵峰合上记录板,准备转身离开。
等等,小赵。李振彪忽然开口叫住了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赵峰停步,恭敬地转身:船长?
李振彪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柚木桌面上敲击了两下,似乎在斟酌词句。他抬起眼,目光落在赵峰年轻而认真的脸上,问出了一个有些突兀的问题:有没有过那种感觉?就是好像某件事明明发生过,但所有人,包括你自己,都找不到它存在过的证据,甚至记忆都变得模糊不清,像是被什么东西覆盖了?
赵峰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他昨晚在食堂,出于好奇和一丝难以言说的不安,确实私下问过一位据说在临高纺织厂干过几年的老水手,关于仓库角落旧木箱发现腐尸的传闻。那位水手当时反应异常激烈,几乎是跳起来矢口否认,语气斩钉截铁到近乎夸张:胡说八道!我在纺织厂干了五年,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仓库干净得很!周会计肯定是吓糊涂记岔了,要么就是听别人瞎传的!那坚决的态度,反而让赵峰心头蒙上了一层疑云——周世昌不像是个会编造这种恐怖故事的人,尤其是在那种惊吓过度的状态下。难道真是周会计记错了?还是说真有什么东西被覆盖了?
此刻船长突然问起类似的感觉,赵峰的心猛地一跳,昨晚的疑虑瞬间涌上心头。他张了张嘴,几乎想把周会计的事和自己的疑惑说出来。
然而,就在他犹豫着是否该开口的瞬间,李振彪却猛地一挥手,像是要驱散什么不愉快的念头,自顾自地打断了可能深入的谈话:算了!当我没问。肯定是昨天那破事闹得,精神还没缓过来,尽想些有的没的。
他站起身,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命令式口吻,不容置疑:去吧,做好你的事。十点前,确保刘大勇到位,储藏室那边也再检查一遍,别出纰漏。
是!船长!赵峰立刻把涌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挺直腰板应道。他敏锐地察觉到船长似乎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深究,甚至有些回避。他不敢多问,转身快步离开了船长室。
李振彪来到餐厅准备享用早饭,餐厅里弥漫着煎咸鱼、熬粥的香气和船员们粗声谈笑的嘈杂。李振彪端着餐盘,刻意选了个靠近舷窗、能观察全场的角落位置坐下。他舀起一勺滚烫的白粥送进嘴里,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用餐的众人。
一切如常。
水手们大口吞咽着食物,谈论着昨晚的牌局、家乡的婆娘或者对济州岛酒馆的憧憬。轮机组的几个人正为某个阀门的问题争论得面红耳赤。角落里,会计周世昌正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小撮自己从岸上带来的、用油纸仔细包裹的酸菜,珍惜地放进粥碗里,脸上带着满足的神情——在单调的海上航行中,这点陆地的滋味确实是难得的慰藉。他看起来平静多了,昨夜货舱里的惊魂似乎已被抛诸脑后,只留下对眼前这口酸菜的专注。
看着这片充满烟火气的祥和景象,李振彪紧绷了一夜加一清晨的心弦,终于稍稍松弛下来。餐厅里没有窃窃私语,没有躲闪的目光,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昨夜货舱深处那惊悚的发现被泄露了出去。这种正常,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安慰剂。
他低头吃着寡淡的咸鱼,昨夜关于福昌号的记忆片段,此刻反而更加清晰地浮现出来,带着灼热感和呛人的烟味:那个叫王二麻子的愣头青水手,偷偷躲在货舱棉纱堆后面吸烟,火星引燃了干燥的棉絮火势瞬间失控,浓烟滚滚他声嘶力竭地指挥灭火,亲自抱着水龙带冲向火头虽然船最终还是烧毁了,但元老院派来的调查员认定他处置得当,最大限度地减少了损失和人员伤亡,最终只象征性地罚了他一笔款子,还让他得以接手了更好的临运3215”…这些细节,包括调查员那严肃刻板的脸,此刻都历历在目,无比真实。
这才是现实。 他对自己说,将最后一口粥送进嘴里。那些深海触手的噩梦,不过是压力下的胡思乱想。
用餐完毕,李振彪径直走向驾驶台。大副正盯着海图,二副在指挥舵手微调航向。
老张,老陈李振彪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有力,上午锅炉检查和压力阀校验,你们多费心盯着点。
放心吧,船长,按规程来,出不了岔子。大副抬头应道。
船长您不亲自去看看?二副有些意外,锅炉检查通常是船长关注的重点。
嗯,上午我有点别的事要处理,抽不开身。李振彪语气平淡,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辛苦两位了。回头靠了岸,我请二位好好喝一杯。哦对了,他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道,我舱里还藏着半条上好的金华火腿,今晚聚餐,让厨房切了给大家伙添个硬菜,算是犒劳大家这段时间的辛苦。他用犒劳大家巧妙地掩盖了重点。
听到有火腿,大副和二副脸上都露出笑容。嘿,那敢情好!船长您就放心吧,这边交给我们!二副拍着胸脯保证。他们虽然好奇船长上午要忙什么别的事,但火腿的诱惑和船长的信任让他们明智地选择了不多问。
李振彪点点头,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驾驶台。他脚步沉稳,在船员们日常忙碌的间隙中穿行,巧妙地避开可能引起注意的路径,向着船艉下层那相对僻静的隔离区域走去。
通道里光线有些昏暗,空气也带着下层船舱特有的潮湿和机油混合的味道。刚拐过一个弯,就看到通往隔离储藏室的狭窄通道入口处,竖立着一个醒目的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舱室检修,禁止入内!赵峰正背对着他,站在牌子旁边警戒。
听到脚步声,赵峰迅速转身,看到是船长,立刻挺直身体:船长!
嗯。李振彪应了一声,目光扫向赵峰身后。安保员刘大勇已经笔挺地站在储藏室紧闭的门外。他换上了深蓝色的国家警察序列正式制服,肩章上的警徽擦得锃亮,腰间的武装带上挂着短警棍,表情严肃,一丝不苟。这身装束在此刻显得格外有分量。
刘警员。李振彪对刘大勇点头示意。
船长!刘大勇声音洪亮,带着公事公办的肃然。
就在这时,储藏室的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轻响,门从里面被拉开一条缝。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船医章夏德闪身出来,又迅速将门在身后带上。
章夏德摘下口罩,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他看到李振彪,微微点头:船长,检查完了。
情况怎么样?能谈话吗?李振彪沉声问。
章夏德看了一眼紧闭的门,压低声音:脱水情况改善了些,喝了水,也吃了点流食。精神头比昨晚好多了,虽然虚弱,但神志非常清醒。身体上没发现新的异常,也没有传染病迹象。他顿了一下,补充道,可以进行谈话。不过时间不宜过长,他需要休息恢复。
知道了。李振彪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专注,像即将投入战斗的猎人。他转向赵峰和刘大勇:你们准备好记录和见证。记住,只听,不插话。除非我命令,否则保持沉默。
是!赵峰立刻拿出记录板和铅笔。
明白!刘大勇挺直腰板,手扶在警棍上。
李振彪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仿佛隔绝着两个世界的门,对章夏德道:开门吧。
章夏德点点头,重新戴上口罩,轻轻扭动了门把手。吱呀一声,门向内打开,露出一片更加昏暗的空间。
李振彪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船长帽檐,迈步走了进去。赵峰和刘大勇紧随其后。章夏德则在门外站定,担任警戒。
储藏室的门在三人身后轻轻合上。
储藏室的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声响。室内空间狭窄,只点着一盏固定在墙壁上的煤油灯,光线昏黄摇曳,将物品的轮廓拉长成扭曲的影子。空气里还残留着消毒水和漂白粉的刺鼻气味,但比昨晚货舱里那令人作呕的恶臭已经好了太多。
那个自称张三的男子,此刻正靠坐在墙角一堆清理干净的帆布垫子上。他换上了一身粗糙但干净的水手旧衣裤,是章夏德让人送来的。脸上和手上的污垢被仔细擦拭过,露出原本偏黄的肤色和深刻的五官轮廓。虽然依旧瘦削虚弱,但那双眼睛在昏暗中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近乎非人的清醒和锐利,完全不像一个刚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的人。
李振彪站在他对面几步远的地方,高大的身影几乎占据了小半个空间。赵峰拿着记录板和铅笔,紧贴着门边站立,努力将自己缩在阴影里,减少存在感。刘大勇则如同门神一般,笔直地站在李振彪侧后方稍远一点的位置,深蓝色的国家警察制服和肩章上的警徽在昏暗光线下依然醒目,他双手背在身后,保持着标准的跨立姿势,目光平视前方,带着无形的威慑力。
张三,李振彪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低沉而平稳,带着船长的权威,我是李振彪,临运3215船长。这两位是我的助理赵峰,以及负责现场见证的国家警察刘大勇。我知道你希望单独谈话,他顿了顿,目光直视着张三的眼睛,不容置疑地说道,但基于你出现的特殊情况、潜在风险以及必要的程序公正,我必须坚持有见证人在场。这是底线。
张三的目光在李振彪脸上停留了几秒,又缓缓扫过表情紧张的赵峰和如同一尊铁塔般肃立的刘大勇。当他的视线掠过刘大勇肩上的警徽时,瞳孔似乎微微缩了一下,但脸上没有任何反对或不满的表情。他缓缓地点了点头,声音依旧沙哑,却比昨夜清晰有力了许多:理解,船长。规矩我懂。可以开始。
得到回应,李振彪微微颔首:好。首先,我需要确认你的身份和基本状况。你是谁?为何会以那种方式出现在我的货船上?
张三没有立刻回答具体身份,而是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凝聚某种力量,然后,清晰而准确地吐出了一串字符和数字:
“EIC-043935
这串代码如同一个无形的开关,瞬间让狭小空间内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李振彪的瞳孔猛地一缩!在临高接受船长培训时,元老院安全部门的教官曾严肃地强调过:EIC开头的代码,是元老院直属强力部门(情报、安全、特殊行动等)核心成员在极端紧急、无法通过常规方式验证身份时使用的最高级别身份识别标志!其验证方式也极为特殊——将代码中的数字相加,其和必须在232425之间,才为有效!
李振彪的大脑在电光火石间完成了心算:0+4+3+9+3+5 = 24。完全符合!
这个结果像一记重锤敲在他心上。眼前这个从恶臭箱子里爬出来的男人,身份瞬间从一个可疑的谜团,上升为拥有元老院最高级别紧急识别权限的特工!这意味着他所执行的任务,其危险性和机密程度都远超普通人的想象!
张三看着李振彪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和了然,知道对方已经完成了验证。他靠在帆布垫上,身体似乎放松了一点,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声音带着一种执行秘密任务者特有的、刻意压低的平静:
身份已确认。我是对外情报局特工,现处于一项高度敏感的秘密任务进程中。具体内容,他脸上极其短暂地掠过一丝可以察觉的、混合着警惕与某种更深层恐惧的神色,恕我无法透露,这属于最高机密,无关人员知晓有害无益。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急切:船长,船上有无线电吗?我需要立刻联系临高总部或最近的站点!
李振彪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抱歉,临运3215是民用运输船,只有基本的信号灯和旗语,没有配备无线电设备。
张三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失望,但立刻被更深的忧虑取代。他紧接着问道:那么,船长,你能否立刻更改航线?将船开往最近的、处于元老院绝对控制下的港口?越快越好!我的处境以及我携带的信息都要求我必须尽快抵达安全区域!
李振彪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了几秒钟,大脑飞速运转,权衡着各种因素。
更改航线…”李振彪缓缓开口,声音沉稳,分析着现实困难,我们目前的位置,返回济州岛是逆风逆水,以临运3215的航速和剩余燃料,风险极大。最近的元老院大型港口是高雄。顺风顺水的话,全速前进,大约13天可到。高雄港由伏波军严密控制,安全等级足够。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张三:但是,张先生,你要明白,擅自更改航线前往高雄,我需要一个足够充分、且可记录在案的理由。这不仅涉及船期延误的损失,更涉及燃料消耗、港口调度,以及对货主(辽东方面)的解释。我不能仅凭你一句秘密任务就做出如此重大的决定。这关系到全船数十人的饭碗,也关系到我的责任。
李振彪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上了一丝压迫感,同时也透露出寻求解决方案的意图:为了证明临运3215在此次事件中完全尽责,也为了给我一个更改航线的、足以向各方面交代的非机密理由,我需要你提供一份书面说明。
书面说明?张三眉头微皱。
是的。李振彪的语气不容置疑,这份说明,只涉及你如何出现在箱子里的事实经过,以及你身份的基本确认信息。回避任何有关你任务内容、目的、涉及人员或元老院机密的具体细节。 它的唯一作用,就是证明你出现在本船并造成货物污染这一事件的客观事实,以及证明你身份的特殊性,从而为临运3215转向高雄寻求元老院官方庇护和处置提供必要的、非涉密的书面依据。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避免信息在传递过程中被无关人员窥探。
李振彪说完,紧紧盯着张三的反应。这是一个关键点。如果张三拒绝,或者试图在报告中夹带机密,都意味着麻烦。
张三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帆布垫上划动。最终,他缓缓抬起头,迎上李振彪的目光,点了点头:可以。我同意写这样一份报告。内容会严格限定在你要求的范围内。请提供纸笔。
李振彪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对赵峰使了个眼色。赵峰立刻从记录板下抽出几张白纸和一支削好的铅笔,上前几步,放在张三身前的空地上,又迅速退回到门边。
很好。李振彪的语气缓和了一些,赵峰会守在这里,你需要什么可以叫他。刘警员也会在门外确保你的安全和报告的保密性。写好之后,请交给赵峰,由他密封后转交给我。
张三拿起铅笔,在粗糙的纸面上试了试笔尖,动作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异常稳定。他抬起头,看着李振彪,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仿佛蕴藏着沉重的风暴,声音低沉而清晰地补充了一句,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分量:
船长,感谢你的谨慎和配合。请尽快决断航线。我写的这份报告,或许只能解释我为何在此。但我所肩负的任务它所关乎的,可能远不止我个人的生死,甚至不止是这艘船它关乎的,是澳宋的安危。
最后四个字,如同冰冷的铅块,重重砸在狭窄的储藏室里。李振彪的心脏猛地一紧。赵峰握着铅笔的手也下意识地抖了一下。连一直如铁塔般肃立的刘大勇,背在身后的手指也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关乎澳宋安危?
李振彪深深地看了张三一眼,没有追问,只是沉声道:报告写好,交给赵峰。我们会尽快评估。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示意刘大勇开门,大步走出了这间充满未解之谜和沉重压力的储藏室。门在他身后轻轻关上,将那个声称背负着澳宋安危的秘密特工,再次隔绝在昏暗的光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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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8:34 | 显示全部楼层
有谁知道怎么修改标题?
尝试了很久也没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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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19:5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hiter 于 2025-6-30 19:57 编辑
邓子睿 发表于 2025-6-30 19:40
我试着用AI调教了一篇关于这个的文章,献丑了。希望作者大大可以根据这些内容进行改编创作。

**第一章:夜 ...

写的很好,可以考虑让我改编成最后的终章吗(临高海岸警备队临检船只以及后续的历史余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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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前天 20:14 | 显示全部楼层
hiter 发表于 2025-6-30 19:55
写的很好,可以考虑让我改编成最后的终章吗(临高海岸警备队临检船只以及后续的历史余波)? ...

可以的,可以的。希望作者大大可以写得更加诡异一些,我这个是模仿HP洛夫克拉夫特的行文手法写的,您也可以去参考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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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前天 20:15 | 显示全部楼层
邓子睿 发表于 2025-6-30 20:14
可以的,可以的。希望作者大大可以写得更加诡异一些,我这个是模仿HP洛夫克拉夫特的行文手法写的,您也可 ...

好的,谢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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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前天 23:41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hiter 发表于 2025-6-30 20:15
好的,谢谢支持

这篇我也改了一点点投了个同人,希望作者大大去捧捧场。名字叫做幽灵船棉兰号之谜。希望作者大大也能为我的同人提出一些改进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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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昨天 00:06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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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7股灾纪念章

发表于 昨天 00:20 | 显示全部楼层
牛逼,写的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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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12:18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临运3215 第六章 更新2025-7-1

第六章 回忆(其一)
在张三的要求下,沉重的舱门在李振彪等人身后合拢,狭小的储藏室再次被昏黄摇曳的煤油灯光和令人窒息的寂静所笼罩。自称张三的男人——或者说,代号043935的特工——维持着倚靠帆布垫的姿势,许久未动。刚才那番谈话耗去了他恢复不多的精力,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消毒水味的空气,试图将纷乱的思绪和残留的恐惧压下去。船长要求的那份报告,只写如何进入箱子和身份确认,这要求很合理,也很聪明。但那段经历……他需要整理,需要从混乱和惊悸中剥离出可叙述的、不触及核心的部分。
从哪里开始?
任务。是的,任务本身。他受命潜入辽东,调查一项源自后金高层、语焉不详却让临高方面异常警惕的秘密计划。情报来源是一个被策反的正黄旗佐领,酒后在恐惧中吐露:有一位红毛夷人(荷兰人)被奉为座上宾,正帮助后金研制某种非凡的武器。计划代号不明,目的不明,进展不明。唯一确定的,是它可能威胁到澳宋在辽东乃至整个北方的战略平衡。
他的具体任务,是伪装成流民劳力,进入澳宋与后金在辽河上游合办的一处铁矿场。临高怀疑,这个矿场可能被用于秘密提炼或转运计划所需的某种特殊矿物。他混在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劳工队伍里,忍受着监工皮鞭和繁重劳役,用特工特有的眼睛细致观察每一车矿石的去向,每一个可疑人员的接触。
结果?一无所获。 矿场运作正常,矿石流向清晰,账目也经得起推敲。没有任何异常流失的迹象。就在他准备按计划撤离,将情报有误或目标转移的初步结论发回时,一个偶然的发现改变了一切。
那是潜入矿场的第三个夜晚。他利用夜色掩护,准备前往预定的撤退点。途经矿场简陋的医庐时,却瞥见几个黑影鬼鬼祟祟地摸了出来,肩上扛着沉重的麻袋。借着微弱的月光,他清晰地看到麻袋口露出的东西:不是矿石,也不是粮食,而是成捆的澳宋产高纯度消毒酒精、崭新的帆布连体防护服,甚至还有几个密封的、印着临高生物安全标识的伍氏口罩!
医用物资!而且是澳宋严格管控的、用于防疫和特定工业流程的高标准物资!这些东西出现在后金控制的矿场深处,被以如此隐秘的方式搬运,本身就意味着巨大的异常!强烈的职业本能让他放弃了撤离,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他想知道,这些物资最终流向何处,是否与那神秘的计划有关。
他跟踪得很小心,利用矿渣堆和废弃工具的阴影移动。那几个搬运者显然不是普通士兵,行动敏捷且警惕性很高。他们绕开岗哨,将物资搬进了矿场深处一个他之前从未注意到的、伪装成巨大矿石堆的隐蔽入口。入口处有守卫,穿着与普通后金兵截然不同的、更精良的镶铁棉甲。
就在他屏息凝神,试图看清入口内部结构时,脚下不慎踩到了一块松动的矿石!
咔嚓!一声轻微的脆响,在寂静的夜里如同惊雷!
谁?!入口处的守卫和搬运者瞬间警觉,厉声喝问!几道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向他藏身的阴影!
暴露了!张三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向矿渣堆后狂奔!然而,对方反应更快!一道黑影如同猎豹般从侧面扑出,沉重的木棍带着风声狠狠砸向他的后脑!
剧痛和黑暗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意识……
再次醒来时,世界已截然不同。
没有预想中的地牢恶臭和刑具的阴森。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冰冷的、铺着薄薄草席的石床上。身处的是一间狭小的石室,四壁光滑,异常干净,甚至带着一股淡淡的、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没有镣铐,身上的衣服(除了外袍被剥去)竟然还在。
干净! 这太反常了!后金的地牢从来都是污秽、血腥和绝望的代名词。这里却干净得像……像一个准备进行某种仪式的场所?一股寒意瞬间窜上他的脊背。
他立刻检查自身。万幸!特工藏匿的保命工具未被发现——左鞋后跟的夹层里,一柄薄如柳叶的锋利小刀还在;右鞋垫下,一小块坚硬的燧石也完好无损。这给了他一丝微弱的希望。
石室的门是厚重的铁门,上方有一个巴掌大的观察窗。他凑过去,看到的不是凶神恶煞的狱卒,而是两名身着全封闭式深色帆布防护服的守卫!他们戴着类似伍氏口罩但更厚实、玻璃观察窗更大的头盔,如同两尊沉默的石像站在门外,对室内的他视若无睹。更诡异的是,当他试图发出声音引起注意时,守卫毫无反应,甚至连头都不曾转动一下,仿佛他只是空气。他们身上散发出的,不是残忍的恶意,而是一种冰冷的、非人的警惕和隔离感。
不久,铁门下方的小挡板被拉开,推进来一套叠好的粗布衣物。衣物是灰色的,样式简单得像囚服。最刺眼的是,在衣物的后背上,用浓墨清晰地写着一个数字:207
接下来的几天,张三(或者说207号)陷入了一种诡异而压抑的秩序中。
时间被精确切割:
早上8点前起床: 没有鸡鸣,没有催促。但在那个精确的时间点,铁门下的挡板会准时打开,推进一小盆冰冷的清水。这是起床的信号。
8:30进早餐: 挡板再次打开,推进一碗稀粥和一块黑硬的杂粮饼。有时是单独送入他的囚室(前两天),有时则是在固定时间被守卫带出,进入一个更大的、同样干净得诡异的空间,与其他十几个同样穿着灰色囚服、背后印着不同数字的人(第三天)一起进食。所有人沉默不语,眼神空洞或充满恐惧,彼此之间毫无交流,只是机械地吞咽着食物。
9:00—11:20: 被带出囚室。有时是单独关进一个更小的、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堆杂乱线头的房间(前两天),要求他将不同颜色的线头分开缠绕。有时则是群体(第三天)被带到一个大房间,进行同样毫无意义、强度极低的工作”——比如将一堆小石子按大小分类。整个过程在守卫沉默的监视下进行,没有任何指令,没有任何交流。工作本身毫无意义,仿佛只是为了消耗时间。
12:00午餐: 模式与早餐相同,单独(前两天)或群体(第三天)。
下午: 午餐后,被带回囚室,直到晚上。
晚上: 固定时间送入简单的晚餐,依旧是单独进行。
这种高度规律化、部分隔离部分混合、执行着毫无意义任务的生活,让张三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这不像是在审讯或折磨囚犯,更像是在……观察? 或者说,进行某种测试?那些穿防护服的守卫,那些刺鼻的消毒水味,那些干净得过分的环境……一切都指向一个令人不安的方向。
恐惧并未击垮他,反而激起了他作为特工的本能。他利用每一次被带出囚室的机会,用最隐蔽的方式观察环境:走廊的走向、守卫的位置、换班的时间、通风口的位置……每一个细节都烙印在脑海里。
第四天上午,群体工作结束后被押送回囚室的路上,一个细节如同闪电般击中了他!
在一条相对宽阔的走廊转角处,墙壁上固定着一根不起眼的、涂着黑色防潮涂料的引线!它沿着墙角延伸,每隔大约十步就有一个固定卡扣,一直通向走廊深处。作为受过爆破训练的特工,张三对这种东西太熟悉了——这是标准的炸药引线!而且看其走向和固定方式,显然是沿着整条走廊、甚至可能是整个建筑的关键结构线布置的!
这个发现让他心脏狂跳!这里不仅是一个诡异的实验场所,更是一个巨大的火药桶!布置如此大量的炸药,目的何在?是为了在紧急情况下彻底毁灭这里的一切痕迹吗?包括他们这些“207”“208”……
求生的欲望瞬间压倒了一切!他开始疯狂地在脑中构建逃跑计划:利用下一次群体活动制造混乱?抢夺守卫的钥匙?用鞋跟里的小刀袭击守卫薄弱点?顺着通风管道爬?……然而,每一个方案都在他冷静的分析下迅速破产。守卫的警惕性极高,防护服难以突破,环境陌生且结构复杂,炸药引线的存在更意味着对方随时可能同归于尽……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了他。难道只能坐以待毙,成为这诡异实验或毁灭计划中的一堆编号灰烬?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他的囚室门外。铁门上方的观察窗被拉开,一双冷漠的眼睛在防护面罩后扫视着他。
恐惧和求生的本能在他体内激烈冲突。他不动声色地将手缩回袖中,紧紧握住了鞋跟里那枚冰冷的小刀。无论如何,他不能放弃。只要有一丝机会……
储藏室的寂静像一层厚重的茧,包裹着张三疲惫的身体和高速运转的大脑。他挪动了一下身体,让后背更舒服地抵住冰凉的舱壁帆布垫,闭上眼,强迫自己再次沉入那令人窒息的回忆漩涡。第五天……那是希望与绝望激烈碰撞,最终在烈焰中炸开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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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12: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回忆(其二)
前四天的观察和徒劳的谋划几乎耗尽了他的心力。守卫的滴水不漏,环境的陌生压抑,还有那无处不在、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的炸药引线……所有迹象都表明,常规的逃脱路线已被彻底堵死。他像一只困在玻璃罐里的虫子,被无形的规则和冰冷的防护服严密监控着。
第五天上午,依旧是群体工作”——这次是将一堆大小不一的木块分类。张三机械地重复着动作,大脑却在疯狂运转,寻找任何一丝可能的破绽。没有。守卫如同雕塑,防护服隔绝了所有可乘之机。压抑的绝望感越来越浓。
转机出现在中午的集体用餐。
他和十几名同样眼神空洞或充满恐惧的编号被带入那个更大的餐厅。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食物寡淡的气味。张三的位置靠近角落,他习惯性地观察着周围的人。坐在他斜对面,隔着两个位置的是208——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汉子,骨架粗大,像是草原上的蒙古人种。但这几天208号一直显得精神极度萎靡,眼神涣散,动作迟缓,仿佛被抽走了魂魄。
午餐是同样的稀粥和杂粮饼。208号机械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突然,他的动作僵住了!勺子哐当一声掉在桌上!紧接着,他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抽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双眼翻白,嘴角不受控制地涌出大量带血的白沫!
餐厅里瞬间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惊恐地看着这骇人的一幕!连那些如同石像般的防护服守卫,都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手按上了腰间的刀柄!
就在众人以为208号会就此倒下时,异变再生!
抽搐猛地停止!208号那双翻白的眼睛骤然聚焦,瞳孔却缩得极小,透出一种非人的、野兽般的狂乱!他猛地从座位上弹起,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如同离弦之箭般扑向离他最近的209号!在209号惊恐的尖叫声中,208号张开嘴,露出染血的牙齿,狠狠一口咬在了对方的肩膀上!鲜血瞬间染红了灰色的囚服!
——凄厉的惨叫撕裂了餐厅的死寂!
制止他!一个沉闷的声音从守卫的防护面罩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两名守卫立刻拔出腰间的弯刀,快步向发狂的208号逼近。
然而,208号仿佛完全失去了痛觉和恐惧!他猛地甩开被他咬伤的、惨叫哀嚎的209号,喉咙里滚动着低沉的咆哮,竟悍不畏死地迎着守卫的刀锋扑了过去!他动作迅猛异常,力量大得惊人,一把抓住一名守卫持刀的手腕,竟将那守卫甩了个趔趄!另一名守卫的弯刀砍在他手臂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他却恍若未觉,反手一拳狠狠砸在守卫的防护面罩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那守卫被砸得眼冒金星,踉跄后退!
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
混乱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炸开!其他囚犯吓得尖叫着四散奔逃,桌椅被撞翻,碗碟摔碎一地!守卫的注意力完全被狂乱如野兽的208号吸引!
张三的心脏狂跳如擂鼓!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眼角余光瞥见离自己最近的一名守卫正背对着他,紧张地试图绕过混乱去支援同伴。张三没有丝毫犹豫,抄起身边一把沉重的木椅,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那名守卫的后背!
砰!一声闷响!那名守卫猝不及防,被巨大的力量砸得向前猛扑出去!他的身体重重撞在餐厅一侧看似普通的墙壁上!
哗啦——
那面墙壁竟应声而碎!如同打破了一面巨大的镜子!碎裂的并非砖石,而是厚实的单面玻璃!
玻璃墙后,赫然是一个灯火通明、设备齐全的暗室!
暗室里的景象,让张三的血液瞬间凝固!
里面站着七八个人。其中几个穿着澳宋技术干部常见的蓝色工作服,但面孔明显是日本人的特征!另外几个则穿着同样的干部服,却是西班牙人的面孔!他们绝非澳宋本土人士!此刻,一部分人正饶有兴趣地透过单面玻璃观察着餐厅的混乱,脸上甚至带着一丝冷酷的观察记录式的表情;另一部分人则围在一张实验台前,台上散落着一些文件,似乎正在记录数据!
这根本不是什么后金的秘密监牢!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由多国技术人员参与的、见不得光的生物实验!而他们这些“207”“208”……就是实验品!
暗室里的观察者们显然没料到玻璃墙会被撞破,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脸上的表情瞬间从冷酷的观察变成了极度的惊愕和恐慌!
“失控了!快撤!一个操着生硬汉语的声音尖叫道!
那些人如同受惊的兔子,手忙脚乱地抓起桌上的文件,惊慌失措地冲向暗室另一侧的一扇不起眼的小门,争先恐后地逃离!
张三的大脑在巨大的冲击下反而爆发出惊人的清醒和决断!暴露了!对方要毁灭证据!那些炸药!
他猛地转头,目光瞬间锁定了餐厅墙角那根涂着黑色防潮涂料的引线!它的一端,正好在不远处一张翻倒的油灯旁,灯油正汩汩流出!
来不及了!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制造更大的混乱,趁乱求生!
他一个箭步冲向那翻倒的油灯,同时从右鞋垫下飞快地摸出那块坚硬的燧石!在靠近引线和油灯混合物的瞬间,他毫不犹豫地将燧石狠狠擦向地面粗糙的砖石!
——
一溜刺眼的火星迸射而出!精准地溅落在浸满灯油的引线上!
——一股青烟冒起,紧接着,橘红色的火苗如同贪婪的毒蛇,瞬间沿着引线疯狂蔓延!速度快得惊人!
炸药!快跑!张三用尽全身力气嘶吼一声,但他知道,餐厅里的人,包括那些被208号缠住的守卫,根本来不及反应了!
他没有任何停顿,在引线点燃的瞬间,身体已经如同猎豹般扑向了那个刚刚被撞破的暗室入口!他一个翻滚越过破碎的玻璃茬口,冲进灯火通明的暗室!
爆炸就在身后!
张三一眼瞥见暗室中央那张沉重的金属实验台!他爆发出最后的潜能,猛地扑过去,用尽全身力气掀翻了那张桌子!沉重的桌面轰然倒下,他则蜷缩身体,死死躲在了桌子后面,将整个身体缩在桌板与墙壁形成的三角空间里!
轰隆——!!!
惊天动地的巨响!仿佛整个天地都在瞬间崩塌!
巨大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张三蜷缩的桌子上!桌子发出刺耳的金属呻吟,被冲击波推得向后猛烈撞击在舱壁上!碎裂的玻璃、木屑、砖石如同暴雨般击打在桌板上,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灼热的气浪席卷而过,带着刺鼻的硝烟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焦糊恶臭!
整个餐厅连同部分走廊结构,在预埋炸药的巨大威力下瞬间化为齑粉!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惨叫声在爆炸的余波中戛然而止!
剧烈的震动和震耳欲聋的轰鸣让张三眼前发黑,耳朵里只剩下尖锐的蜂鸣!他死死咬着牙,蜷缩在桌后狭小的空间里,感受着来自地狱的冲击。幸运的是,暗室本身似乎并未预埋炸药,坚固的金属实验台成了他最后的屏障。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秒,但感觉像一个世纪,爆炸的轰鸣和震动终于渐渐平息。
张三剧烈地咳嗽着,推开压在身上的碎渣和变形的桌板,挣扎着从藏身处爬了出来。耳朵依旧嗡嗡作响,视线有些模糊。他环顾四周,暗室一片狼藉,仪器东倒西歪,文件散落一地,不少被溅射进来的火焰点燃,正在燃烧。通往餐厅的那面墙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冒着黑烟的破洞,洞外是地狱般的景象:残肢断臂、燃烧的废墟、呛人的浓烟……
他活下来了!代价是浑身的擦伤、灼痛和剧烈的耳鸣。
他不再犹豫,忍着伤痛,跌跌撞撞地冲向暗室那扇被观察者们逃离时打开的后门……
他用力推门——纹丝不动!门从外面被反锁了!绝望的阴云瞬间笼罩心头!
不!他低吼一声,目光疯狂地搜寻着可用的工具。视线落在被炸得扭曲、边缘锐利的金属桌腿上。他冲过去,用尽全身力气掰下一根相对坚固的弯折桌腿,握在手中沉甸甸的,断口处闪烁着寒光。
就是它了!
张三退后几步,深吸一口气,将全身的力量和最后的希望灌注在手臂上,抡起沉重的金属桌腿,如同挥舞战锤般狠狠砸向门锁的位置!
哐!哐!哐!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在封闭的暗室里回荡,每一下都震得他手臂发麻!汗水混合着灰尘和血迹从额头流下。终于,在不知第几次猛击后,门锁处传来一声令人心颤的崩裂声!
咔嚓!门板被砸出一个凹坑,锁舌变形!
他扔下桌腿,用肩膀狠狠撞去!
砰!门应声而开!
门外是一条狭窄、向下倾斜的通道。通道内原本悬挂的油灯早已被刚才剧烈的爆炸震碎,灯油流淌一地,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煤油味和浓重的硝烟粉尘。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张三没有犹豫,摸索着墙壁,一脚深一脚浅地向下走去。黑暗吞噬了一切感官,只有脚下湿滑粘腻的地面和远处隐约传来的、意义不明的嘈杂人声。通道似乎并不长,尽头是一个向上的铁质楼梯。
他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冰冷的铁锈沾满了手掌。楼梯顶端又是一扇紧闭的铁门。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附耳倾听——门外没有动静。他尝试着轻轻推了推,门竟然没有上锁!
推开一道缝隙,外面是一条横向的走廊。这里似乎远离了爆炸中心,墙壁完好,几盏挂在墙上的油灯顽强地燃烧着,提供了昏黄但宝贵的光线。走廊空无一人,寂静得可怕。
张三迅速闪身进入走廊,反手轻轻关上门。他的目光如同雷达般扫视四周。走廊尽头,一个不起眼的壁柜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快步走过去,拉开柜门——里面赫然挂着几套深色的、全封闭式帆布防护服!还有配套的头盔和手套!
伪装!
张三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脱下身上那件沾满血污、背后写着“207”的囚服外套,以最快的速度套上了一套防护服。帆布材质粗糙厚重,带着消毒水和汗渍混合的怪味。他拉上拉链,扣紧颈部的束带,最后戴上那个带有厚实玻璃观察窗的头盔。视野瞬间变得狭窄,呼吸也沉闷起来,但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或者说隐蔽感)也随之而来——他现在看起来,和那些冷漠的守卫一模一样了。
穿戴完毕,他的目光落在走廊两侧紧闭的房门上。其中一扇门虚掩着。他警惕地靠近,轻轻推开。
这是一个类似储藏间的小房间,里面堆放着一些杂物和木箱。但吸引他注意力的,是散落在角落一张小桌上的几份文件!显然是在爆炸混乱中遗落的。
张三立刻上前,快速翻阅。文件上的文字是混合的——一部分是中文,另一部分则是拉丁文注释。他快速浏览着那些触目惊心的词句:
“…样本207(健康对照组),测试第5日,无明显生理异常,行为模式稳定…”
“…样本208(实验组),接受注射72小时后,出现急性排异反应高热定向力障碍攻击性显著增强生理痛觉反馈丧失…”
文件上的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刺入张三的心脏!这根本不是简单的武器研究!这是用活人测试一种能制造出没有痛觉、攻击性极强的活尸的病毒!那个狂乱的208号,就是成功的实验品!而他们这些健康对照组,恐怕就是用来测试病毒在人群中传播效率的柴薪
一股冰冷的愤怒和更深的恐惧席卷了他。必须把消息带出去!
他不再停留,将几份关键文件迅速塞进防护服内衬,转身冲出房间。走廊尽头似乎有光亮。他快步走去,发现那是一扇厚重的、包着铁皮的大门。门没有上锁,但旁边有一个复杂的插销装置,不过插销已经被拔开,显然有人刚刚出去。
张三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门拉开一条缝隙。
刺眼的阳光瞬间涌入!他眯起眼睛适应了一下。门外是一片被炸塌的断壁残垣,再往前,则是一片相对开阔的碎石滩涂。
他出来了!
但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刚升起的一丝希望瞬间冻结!
就在碎石滩涂的不远处,靠近海岸线的地方,正集结着一支队伍!人数大约有四十多人!他们全都穿着和他身上类似的深色帆布防护服,戴着头盔,手持清一色的澳宋外贸版南洋式步枪!动作整齐划一,透着一股冰冷的专业杀气。更远处,还能看到几艘小艇正靠岸,更多的防护服士兵正从船上跳下,加入集结的队伍。
一个同样穿着防护服、但肩部有不同颜色标识(似乎是军官)的人,正站在一块岩石上用喇叭发出冰冷、不带丝毫感情的命令,声音在空旷的海滩上回荡:
“…重复!执行净化程序最终阶段!搜索半径扩大至全岛!向视野内一切非我方标识的移动活物,无差别开火!确保无任何实验样本或知情者逃脱! 重复!向一切活物开火!
命令下达的瞬间,张三就看到,在离他不远的另一处废墟角落,两个穿着后金镶铁棉甲(但破损不堪)的士兵惊恐地跑了出来,似乎想投降或呼救。
砰砰砰!几声清脆的枪响几乎同时响起!
那两名后金士兵如同被重锤击中,身体猛地一颤,随即扑倒在地,鲜血迅速在碎石滩上洇开。持枪的防护服士兵冷漠地清理枪膛,装弹,动作流畅得如同在训练打靶。
无差别灭口!
张三的心沉到了谷底!这些人是来彻底清洗岛屿的!无论是实验失败品、幸存的样本,还是像他这样意外逃脱的知情者,甚至是那些倒霉的后金守卫,都在格杀勿论之列!他身上的防护服伪装,在近距离检查或者对方有特殊识别方式的情况下,根本不堪一击!
士兵们已经开始以小队形式散开,向岛屿深处搜索推进。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出口附近的地形。断壁残垣提供了暂时的遮蔽,但绝非久留之地。他的目光突然锁定了出口侧后方,一片被炸塌的木质栈桥废墟下!
那里,半淹没在浑浊的海水里,斜躺着一艘小舢板!船体破损严重,船桨只剩下一支,但看起来主体结构还算完整,勉强能浮在水上!
唯一的生路!
张三不再犹豫。他利用残垣断壁的掩护,压低身体,如同幽灵般快速向那艘小舢板移动。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避开开阔地带,耳朵捕捉着远处士兵搜索的脚步声和偶尔响起的零星枪声(显然是在射杀岛上的发现的可疑目标)。
他顺利地潜行到栈桥废墟旁。冰冷的海水瞬间浸透了他的靴子和裤腿。他奋力将半沉的小舢板从废墟中拖拽出来,检查了一下:船底有几个破洞,但不大,船舱里有少量积水,那支孤零零的船桨勉强能用。
时间紧迫!他立刻将小舢板推入更深的水中,然后整个人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趴进了船舱里,将身体紧紧贴住湿漉漉的船板,最大限度地减少暴露的轮廓。他抓起那支船桨,没有立刻划动,而是利用水流和船体自身的惯性,让小船悄无声息地沿着海岸线,向岛屿背向士兵集结点的方向漂去。
海浪轻轻拍打着船身,士兵的呼喝声和枪声在身后渐渐变得模糊。张三紧绷的神经丝毫不敢放松,他趴在小船里,只敢微微抬起头,透过防护头盔的观察窗,紧张地观察着海岸线。
小岛在他的漂流中逐渐远去。他判断着方向:矿场在辽河上游,靠海不远。这个小岛显然离大陆不会太远,否则不会用这种小舢板作为交通工具(很可能是实验人员或守卫往来用的)。太阳的位置在西边。他需要一路向西!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船桨,控制着漂流的方向,尽量远离小岛的视线范围。直到确认身后那片地狱之岛已经消失在视野尽头,海面上只有无边无际的波涛,他才敢稍稍撑起身体,剧烈地喘息起来。
防护服内闷热异常,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内衣。他摘下笨重的头盔,狠狠吸了几口带着咸腥味的自由空气。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巨大的疲惫感同时袭来。他低头看着身上这件象征着死亡实验的防护服,眼中充满了厌恶和愤怒。
他脱下防护服,将其连同那个令人作呕的头盔一起,奋力扔进了大海。冰冷的海风瞬间吹拂在他伤痕累累的身体上,带来一阵刺痛,也带来一丝清醒。
他检查了一下塞在内衬里的文件,还好,没有被海水浸透。小船在波浪中起伏,船底的破洞在缓慢进水,他必须不停地用头盔舀水倒出去。
向西。 他握紧了那支唯一的船桨,目光坚定地望向水天相接的西方。必须回到陆地,必须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将这场恐怖阴谋,报告给临高!这关乎的,恐怕真的不止是他个人的生死。
小船载着沉重的秘密和渺茫的希望,在辽阔而冰冷的海面上,向着未知的陆地,艰难地漂去。
冰冷刺骨的海水浸泡着身体,每一次划桨都牵扯着未愈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张三咬紧牙关,目光死死盯着西方那逐渐清晰的海岸线轮廓。三个小时的奋力划行,几乎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但求生的本能支撑着他。陆地!终于看到了陆地!
然而,当他靠近到足以看清岸边景象时,心却再次提了起来。
海岸线上并非荒无人烟。一支规模不小的商队正在忙碌。十几辆大车停在滩涂稍高处,几十个穿着厚实棉袄、戴着皮帽的汉子正吆喝着将货物从几艘靠岸的小型驳船上卸下,抬上大车。马匹打着响鼻,空气中弥漫着牲口、汗水和货物特有的混合气味。
张三的心沉了一下。在经历了岛上那地狱般的遭遇后,他对任何人群都充满了本能的警惕。他放慢了划桨的速度,让小船随着海浪缓缓漂向一处远离商队主活动区、被礁石半掩蔽的小水湾。他将小船藏在礁石后面,自己则如同水鬼般悄无声息地潜入水中,借着礁石的掩护,慢慢向岸边潜泳靠近。
冰冷的海水让他几乎窒息,但他强忍着,最终在几块巨大的礁石缝隙间探出了头。这里位置隐蔽,距离商队装卸点大约百步之遥,能清晰地看到那边的情形。
商队的人似乎正在验货。几口刚刚从驳船上卸下的、用上等辽东硬木打造的大箱子被撬开了盖子。一个穿着绸缎棉袍、管事模样的人正带着两个伙计,小心翼翼地检查着箱内的货物。张三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些箱子!箱盖上,赫然用醒目的朱漆刷着一个大字——“
元老院的订货!辽东的贵重药材!
一股巨大的、近乎荒诞的狂喜瞬间冲上张三的心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只要跟着这支运送字箱的商队,他就能安全地进入元老院控制下的运输网络,最终抵达济州岛甚至临高!这简直是绝处逢生!
他正思量着如何在不惊动商队的情况下,混入其中或者暗中跟随。突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海面!
远处,几个模糊的黑点正破开波浪,朝着这片海岸线急速驶来!船型不大,但速度很快,桅杆上悬挂的旗帜虽然还看不清细节,但那独特的黄底龙纹镶边样式,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烫进了张三的脑海——后金的水师快船!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是岛上的净化部队?还是外围巡逻的、负责封锁消息的士兵?无论哪一种,他们出现在这里,目标只有一个——搜寻可能的漏网之鱼! 岛上那支冷酷高效的杀戮小队给他留下的阴影太深了!以他现在伤痕累累、精疲力尽的状态,一旦被发现,绝无生还之理!
没时间了!
张三的脑子在巨大的危机下瞬间变得无比清晰和冷酷。他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决断!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潜回水中,游回藏着小舢板的地方。他没有丝毫留恋,拔出藏在靴子里那柄薄如柳叶的小刀,对着小舢板船底几个已有的破洞边缘,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凿了几下!
噗嗤!噗嗤!海水瞬间加速涌入!
看着小船迅速下沉,张三不再犹豫,一个猛子扎入水中,如同一条受惊的鱼,拼尽全力向着岸边商队的方向泅渡而去!冰冷的海水刺激着伤口,但他顾不上了,求生的意志驱动着他每一块肌肉!
他选择的上岸点,就在那几口敞开的字箱附近的一片乱石滩后。他趁着海浪拍岸的瞬间,如同海豹般敏捷地翻滚上岸,迅速匍匐在一块巨大的礁石阴影下。他浑身湿透,剧烈地喘息着,冰冷的空气灌入肺部,带来刀割般的疼痛。幸运的是,商队所有人的注意力,此刻都被那几艘急速逼近的后金快船吸引了过去!
妈的!是披甲人的船!有人惊慌地喊道。
快!把值钱的箱子盖好!锁起来!管事模样的人声音尖利,充满了恐惧,这帮瘟神,肯定是闻到腥味了!想抢东西!
头儿,那几口字箱还没钉死呢!一个伙计指着张三藏身处附近那几口敞开的箱子喊道。
顾不上了!先把盖子合上!随便找东西压住!别让他们看见里面的货!快!管事急得跳脚。
一片混乱!伙计们手忙脚乱地将那些贵重药材的油纸包裹胡乱塞回箱子,然后地一声合上箱盖!他们没有时间仔细检查里面是否塞满,更没有时间进行原本应该的密封加固(比如钉上钉子或用火漆封口),只是随手搬了几块压舱石之类的重物,压在了箱盖上,防止被轻易掀开。他们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如何应付即将到来的后金士兵上。
张三的心脏狂跳!机会就在眼前!那口离他最近、编号似乎写着字的箱子,盖子刚刚合拢,还没来得及压上重物!箱盖与箱体之间,还留着一条缝隙!
后金快船已经近在咫尺,船头甚至能看到士兵手持兵刃的身影!呵斥声和船桨拍水声清晰可闻!
就是现在!
张三如同离弦之箭般从礁石后窜出!他的动作迅捷而无声,在商队伙计们惊恐的目光都聚焦在海上来船、管事正忙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显然是准备贿赂)的瞬间,他如同鬼魅般扑到-号箱旁,双手抓住箱盖边缘,用尽全身力气向上一掀!
缝隙瞬间扩大!他甚至没看清箱内塞得是否严实,身体便如同泥鳅般,凭借着特工柔韧的身躯和求生的本能,硬生生从那条缝隙中挤了进去!在身体完全没入箱内的刹那,他双手猛地向下一拉!
咔哒!箱盖在他头顶合拢!世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和浓烈的药材苦香之中!几乎就在同时,他听到沉重的压舱石地一声,重重地压在了箱盖上!
箱内空间比他想象的还要拥挤。他蜷缩在坚硬的油纸包裹之间,几乎无法动弹,浓烈的药材气味几乎让他窒息。但他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纷沓而至,夹杂着后金士兵粗野的呵斥声和商队管事谄媚讨好的声音。
军爷!军爷息怒!我们是正黄旗(张三心中冷笑:明明是镶黄旗的管事,此刻却谎称地位更高的正黄旗以求自保)下头做点小买卖的,都是些不值钱的土产药材…”
少废话!奉令搜查逃犯!把箱子都打开!一个凶狠的声音响起。
军爷!这这使不得啊!里面都是给贵人准备的辽东参茸,开了箱受了潮气,小的们担待不起啊!管事的声音带着哭腔,同时伴随着金属钱币碰撞的悦耳声响,一点小意思,给军爷们买酒暖暖身子…”
一阵短暂的沉默,只有钱袋被掂量的声音。
“…哼!算你识相!那凶狠的声音似乎缓和了一些,不过,这口箱子(张三感觉有人似乎踢了一下他藏身的-号箱)怎么没钉死?压块石头算怎么回事?打开看看!
张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军爷!军爷开恩啊!管事的声音更加惶恐,这是最后一口,还没来得及封好!里面也是参茸!绝对没有逃犯!您看,这字可是可是给南边那位(暗指澳宋元老院)的!要是弄坏了,小的们脑袋搬家,军爷您恐怕也不好交代啊!这点小意思,您再笑纳…”又是一阵钱币叮当响。
“……妈的!晦气!那士兵似乎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敢强行打开明显带有特殊标记的贡品箱,骂骂咧咧地收了钱,滚吧滚吧!动作快点!别让老子再看见你们!
是是是!谢军爷!快!快装车!开船!管事如蒙大赦,声音都变调了。
张三在黑暗的箱子里,听着外面商队伙计们如释重负的喘息声和更加慌乱的装车、上船声,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一丝。他感觉到箱子被抬起,晃动,然后重重地放到了一个平面上(应该是大车)。接着是车轮滚动、马匹嘶鸣的声音。
最后,他感觉到一阵明显的摇晃和失重感——箱子被吊装上了船。
当沉重的、带着咸腥味的海风透过箱盖的缝隙涌入时,张三知道,他暂时安全了。他被封在这个充满药材味的狭小空间里,如同货物一般,开始了前往未知港口的旅程。疲惫、伤痛和黑暗一起袭来,在货船规律的摇晃中,他最终陷入了深沉的昏迷。
直到临运3215货舱里那撬棍撬开箱盖的声音和刺眼的光线惊醒。
回忆到此戛然而止。储藏室内的张三(043935)缓缓睁开眼,看着手中那张记录着惊心动魄逃亡的纸页,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拿起铅笔,深吸一口气,开始在纸上写下李振彪要求的那份非涉密报告的开头:本人于辽东某矿场附近海岸,遭遇后金武装人员追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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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12: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被埋没的真相
临高,对外情报局总部,地下三层某间恒温恒湿的档案室内。一份标注着辽东矿场异常物资流动调查(结案)的卷宗被无声地放入一个厚重的合金保险柜,伴随着沉闷的落锁声,宣告着一次行动的终结。
档案记录显示,资深特工043935及其三名代号不同的同僚,在一个月前被分别以流民劳力、小商贩和游方郎中的身份,秘密潜入辽河上游的澳宋-后金合办铁矿场。情报来源指向后金高层可能存在一项代号不明的非凡武器研制计划,疑有荷兰技术专家参与。对外情报局对此高度重视,派出了精干力量。043935负责矿场内部渗透,其余三人则在外围监控物资流动及可疑人员接触。
然而,行动开始后不久,043935便如同人间蒸发。外围特工报告最后一次确认其位置是在矿场外围,随后彻底失联。对外情报局启动了紧急预案,动用了潜伏在后金官府内部以及渗透在矿场管理层中的暗线进行排查。反馈令人困惑:后金的官方机构均无任何关于提审或捕获一名符合043935特征之人的记录。矿场方面也报告近期仅发生了一起因支护不当导致的普通矿难,死亡名单中并无异常。结合后金矿场一贯恶劣的安全条件和居高不下的事故率,对外情报局内部的评估小组最终倾向于认为:043935很可能是在执行潜入或撤离任务时,不幸遭遇了未记录的矿道塌方或其他意外事故,尸骨无存。这种意外失踪在辽东的险恶环境中并不罕见。对其余三名特工下达了继续观察但降低活跃度的指令后,043935的档案被标注为“KIA - 行动中失踪(高度推定死亡)
随着时间推移,其余三名特工传回的情报也逐渐汇总。矿场运作正常,矿石流向清晰,账目无虞。未发现任何特殊矿物异常流失或可疑技术专家(荷兰人或其他)活动的可靠证据。对外情报局的分析部门对后金秘密武器计划进行了最终研判,结论基于冷酷的现实逻辑:
后金缺乏制造先进火器(如元老院级别的后膛炮、连发枪)所必需的精密加工能力和工业体系支撑。其现有武器生产仍停留在仿制、修复缴获品及传统冷兵器阶段;后金政权虽武力强盛,但其社会组织仍以八旗军事奴隶制为核心,动员力虽强但效率低下,管理粗放,难以支撑需要高度协调、保密和资源调配的复杂武器研发项目;生化武器?这更是天方夜谭!后金缺乏基础化学、生物学知识体系,更遑论微生物培养、病毒提纯、安全防护等尖端技术。其巫医萨满的水平,离制造可控的瘟疫都差之千里;东印度公司在辽东的活动有限,主要是贸易皮毛和人参,与后金高层并无深层次技术合作迹象。双方关系不温不火,荷兰人更倾向于与能提供稳定市场和白银的澳宋合作。
基于以上铁一般的事实,对外情报局高层签署了最终报告:“‘辽东秘密武器情报可信度极低,疑似敌方或第三方为扰乱我方视线散布之谣言。调查未发现实质证据,相关活动无继续追踪价值。卷宗封存,行动彻底终止。043935的名字,成为了对外情报局内部牺牲名单上一个冰冷的符号。
然而,冰冷档案之外,在辽东沿海某个被刻意遗忘的荒僻小岛上,残酷的真相正如同毒瘤般疯狂滋生。
一年前,一个名为黑尔的男人,如同幽灵般出现在盛京。这个被澳宋元老院的死敌。他流亡日本期间,不仅煽动叛乱,更在一次偶然的陨石坠落事件中,获取了陨石内部蕴藏的、来自深空、性质未知的原始病毒样本。
后金高层,在一次次对澳宋伏波军的观察中,深切感受到了令人绝望的科技代差。皇太极等人渴望一种能够无视钢铁洪流、不需要庞大工业基础就能造成大规模杀伤、并能制造混乱的终极武器。黑尔的到来和他展示的神罚前景(利用陨石病毒制造不惧伤痛、撕咬传播的活尸),完美契合了后金统治者恐惧与野望交织的心理。
在黑尔的专业指导下,一项名为傀儡的绝密项目启动。计划核心:利用陨石携带的原始病毒进行研究。后金以开发农垦基地渔业中转站为名,在辽东沿海精心挑选了几个孤悬海外、人迹罕至的小岛。岛上修建了外表简陋、内部却严格按照黑尔要求设计的实验设施,配备了强行搜集或秘密采购来的澳宋医用级消毒设备、防护服(正是043935在矿场目睹被偷运的那些)以及自制的简陋的培养装置。
岛上的人员,核心是黑尔从日本带来的少数死忠分子(拥有一定近代知识),以及他亲自培训、洗脑的后金技术人员(主要是学习操作和记录)。整个岛屿实行绝对封闭化管理,与外界联系被彻底切断,补给由绝对忠诚的镶黄旗包衣通过伪装成渔船的船只秘密运送。为了掩盖实验中消耗的大量医用酒精、防护服等澳宋严格管控物资,黑尔指使后金方面在合办矿场等地蓄意制造矿难或火灾,在混乱和伤亡的掩盖下,将所需物资的消耗合理地计入事故损失。
043935,这位优秀的对外情报局特工,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医用物资异常流动的蛛丝马迹,却也因此一头撞进了这个由穿越者智慧、古代统治者野心和来自星空的致命病毒共同编织的、远超对外情报局想象极限的恐怖陷阱之中。他成了“207号样本,亲身经历了腐肉操纵者病毒在健康人体上的测试,目睹了“208的疯狂,最终在毁灭性的爆炸和冷酷的净化追杀中,如同奇迹般逃出生天,带着染血的真相,被封进了那口驶向未知命运的-号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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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ter 发表于 2025-6-30 13:27
确实少了点,待会再改改
(主要是一时也想不上还有什么东西)

其实满清北边的索伦人等部落,老毛子用铁器大量换取皮毛,取得巨大利润。
元老院应该派船,来往济州及满清北边的索伦人等地区,用铁器包括南洋枪等军火换取皮毛、黄金白银,在济州消毒、储存皮毛,然后集中运往临高或广州加工成皮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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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mej 发表于 2025-7-1 1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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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考完高考,填完志愿(闲着也是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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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17:43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临运3215 更新 第八章

第九章 更改的航线
昏黄的煤油灯将船长室拉出长长的阴影,李振彪指间夹着的劣质烟草散发出辛辣的烟气。桌面上,摊着几张粗糙的纸页,上面是赵峰从那个自称张三的男人处取回的报告。字迹虚弱却清晰,内容正如李振彪所要求:简述了在辽东海岸被后金武装追捕,情急之下躲入未封箱的字药材箱内,后被商队匆忙封箱运走的经过。末尾,是那个冰冷的、经过心算验证无误的代码:EIC-043935。报告下方,还有赵峰转达的口信:张先生再次恳请,为澳宋安危计,请船长务必更改航线,驶往最近的安全港口。
李振彪的目光在那串代码上停留良久,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对外情报局的特工,箱子里爬出来的活人,关乎澳宋安危的警告……每一个词都重若千钧。他拿起报告,对侍立一旁的赵峰沉声道:知道了。航线更改不是小事,关乎全船。你去忙吧,这事,我得和老张(大副李申科)、老王(二副王贤)合计合计。
夜幕低垂,临运3215餐厅里却是难得的喧腾。咸鱼烧肉的咸香、海带豆腐的鲜味混合着劣质烧酒的辛辣气息弥漫在空气中。长条木桌旁,水手们吆五喝六,大块朵颐着难得丰盛的晚餐,尤其是那盘切成薄片、油光发亮的金华火腿,更是引得一片赞叹。船长李振彪端着酒杯,脸上带着惯常的、与民同乐的沉稳笑容,在主桌象征性地坐了一会儿,便对大副李申科和二副王贤使了个眼色。
三人默契地起身,李振彪顺手拿起酒壶和几个杯子,低声道:走,去我那儿,有点事商量。在船员们沉浸在美食美酒中的喧闹背景下,他们悄然离开了餐厅。
船长室的门一关,隔绝了外面的喧嚣。李振彪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海般的凝重。他没说话,先将那几张报告纸递给了李申科和王贤。
李申科,大副,年纪稍长,经验丰富,性格沉稳。他接过报告,借着灯光快速浏览,眉头越皱越紧。王贤,二副,年轻气盛,眼神锐利,看完后更是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船长,这这上面写的是真的?王贤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那个箱子里的人,真是
身份代码验过了,0+4+3+9+3+5=24,无误。李振彪的声音低沉而肯定,“EIC开头,临高培训时说过,这是对外情报局核心特工在极端情况下的最高身份识别码。他叫张三,身份应该假不了。
他言简意赅地将张三如何被发现、如何求救、以及报告中描述的躲入箱子的经过复述了一遍,略去了那些元老院机密澳宋安危的原话,但强调了其身份的敏感性和要求转向安全港口的急迫性。
室内陷入短暂的沉寂,只有煤油灯芯燃烧的轻微噼啪声。烟草的烟雾在三人之间缭绕。
娘的…”李申科吐出一口浓烟,打破了沉默,他搓着粗糙的手指,一个活生生的对外局特工,被当药材塞在箱子里漂洋过海这事本身就邪乎透了。他要求改航向,怕是真摊上泼天大事了。
泼天大事?王贤的眼睛亮了起来,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锐气和野心,那要是真的,咱们把他安全送到,岂不是泼天的功劳?元老院会怎么看咱们临运3215他压低了声音,想想看,升职?奖金?甚至授勋?
李申科却泼了盆冷水:功劳?老王,你想得太美。功劳是那么好拿的?他嘴里说关乎澳宋安危,可万一我是说万一,他任务失败了,或者情报有误,或者干脆他本人就是个麻烦呢?咱们把他送去高雄,就是把麻烦送到了元老院眼皮子底下。到时候,功劳没捞着,反惹一身骚,谁来担这个责任?他的目光转向李振彪,带着询问。
李振彪缓缓吸了一口烟,灰白色的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责任?他吐出烟圈,声音带着一种海盐般的粗粝感,报告在这里,白纸黑字,还有他亲口承认的身份代码。我们发现了异常,救了他,确认了他的身份,然后基于他身为元老院特工提出的、涉及安全的紧急要求,做出了专业判断——转向最近的、元老院绝对控制下的港口寻求庇护和处置。每一步,我们都记录在案,程序上无可指摘。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位副手:至于情报真假,任务成败那是他张三和对外情报局的事情。我们只是运输者和发现者,不是评判者。我们把他送到高雄,就是完成了我们的责任。真要有大功,临高自然忘不了我们。真要是他捅了篓子这报告和航海日志,就是咱们的护身符。责任,落不到我们头上。
这番分析冷静而透彻,点明了关键:程序正确,进退有据。李申科紧皱的眉头略微舒展。王贤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转向哪里?李申科问出了核心问题,回济州岛?逆风逆水,耗煤耗时,至少要十六七天,变数太大。直航临高?顺风顺水也得十七天,还是太远。张三那样子,怕等不了那么久。
李振彪走到海图桌前,手指精准地点在代表临运3215当前位置的标记上,然后向西划过一道弧线,落在一个标注清晰的港口上:高雄。伏波军重兵把守的军港,绝对安全。从现在的位置过去,顺风顺水,满帆全速,十三天足矣!比去临高快四天,比回济州岛更顺路、更省时、更安全!
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老海狼特有的决断光芒:就这么定了。航线转向高雄。今晚就开始调整航向,利用夜风偏转,动作要自然。此事,他的目光变得异常锐利,扫过李申科和王贤,仅限我们三人知晓。对下,就说是根据海况和洋流做的常规微调,目标是更安全快捷地抵达临高。船在大洋上,具体位置,除了我们,谁知道?
李申科和王贤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心。风险与机遇并存,但船长的分析滴水不漏,航线选择也最为合理。
明白!两人异口同声。
好,李振彪掐灭了烟头,发出最后的指令,老王,你负责后半夜舵令调整,动作要缓,别引起注意。老张,你盯着锅炉,确保满压,航速提起来。这事,捂紧了,烂在肚子里。
三人再无多言,推门而出,重新融入餐厅的喧闹之中。李振彪脸上又挂起了那副与船员谈笑的沉稳表情,仿佛刚才那决定船只命运乃至可能影响元老院安危的密议从未发生。
餐厅的喧闹渐渐平息,酒足饭饱的船员们带着满足的倦意陆续返回各自的舱铺。油灯的光芒在空旷的餐厅里摇曳,映照着杯盘狼藉。李振彪看着最后几个摇摇晃晃的背影消失在通道尽头,脸上的笑容如同退潮般隐去,只留下深海般的沉静。他对侍立一旁的李峰招了招手。
小峰,李振彪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淹没在船体规律的吱呀声中,去告诉那位客人,他的要求,我们应下了。航线已改,直航高雄。顺风顺水的话,十三天后靠岸。让他安心养着,别再生事。
李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郑重,用力点头:是!船长!我这就去!他转身快步走向船艉下层那间特殊的储藏室,脚步声在寂静的通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打发走李峰,李振彪并未停留,他大步走向通往甲板的梯口。夜风带着深秋的寒意扑面而来,吹得他衣袂猎猎作响。甲板上,大副李申科和二副王贤早已等候在舵轮旁,两人表情肃然,目光在星图与罗盘间游移。
老张,老王,李振彪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沉稳有力,刻意放大了几分,确保附近值夜的水手也能听见,看这风向,有点意思了。西北风里头夹了点西风,力道也上来了。咱们别死抱着原来的角度了,得借这股劲!
他走到舵轮旁,手指在海图灯昏黄的光晕下划过一道弧线:把帆给我往东南偏转十度!航向调西南!趁着这股风,咱们跑个更舒服的线,省点煤,也省点时间!老规矩,动作要利索!
明白!李申科立刻应声,转向甲板中部正在整理绳索的几个身影,陈阿水!王海生!别杵着了!听好了!主帆、前帆,往东南方向偏转十度!动作要快,别让风溜了!注意配合!
被点名的陈阿水和王海生刚把缆绳盘好,正准备下舱休息。听到命令,两人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桅杆上被风吹得鼓胀的帆影,又感受了一下扑面而来的夜风。陈阿水挠了挠头,嘀咕道:这风好像是有点不一样了?偏西了?王海生打了个哈欠:管它呢,船长和大副说调就调呗。早点干完早点睡。两人虽然觉得这调整有点突然,但海上风向多变,船长根据风向微调航向也是常事,并未深想。他们熟练地招呼起附近的同伴,吆喝着号子,开始拉动粗大的缆绳。巨大的船帆在绳索的牵引下,缓缓转动角度,吃满了带着西风分量的气流,船身随之微微一震,速度似乎快了一丝。
李振彪站在李申科和王贤中间,三人目光交汇,无需多言。李振彪的手稳稳搭在舵轮边缘,感受着船舵传来的细微力道变化。李申科紧盯着罗盘,低声报着方位。王贤则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帆角仪和风速计,不时发出细微的调整指令。舵手在船长的亲自指导下,谨慎而缓慢地转动着沉重的舵轮。庞大的临运3215如同夜色中悄然转向的巨鲸,在星光的指引和海流的推送下,船艏坚定地离开了指向济州岛和临高的东北偏东方向,朝着西南方的未知水域切去。海图灯的光芒下,代表航向的指针,稳定地指向了新的刻度——那是通往高雄的生死之路。
甲板上的工作很快完成。调整后的帆面吃满了风,船行更加平稳迅捷。陈阿水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对王海生嘟囔:成了,下去眯会儿吧,后半夜还得起来呢。两人和其他水手一起,裹紧了身上的短袄,打着哈欠消失在通往水手舱的梯口。甲板上恢复了宁静,只剩下风声、浪声和舵轮转动的轻微吱呀声。
李振彪又在甲板上站了一会儿,确认一切平稳,无人察觉异常,这才返回船长室。舱门关上,隔绝了夜风的呼啸。他坐到宽大的柚木桌前,点亮桌上的油灯,暖黄的光晕照亮了摊开的航海日志。他拿起蘸水笔,吸饱墨水,手腕沉稳地在纸页上落下清晰的墨迹:
航海日志 - 临运3215
日期: 1638 1130
时间: 22:00
天气: 晴,西北风转西北偏西,风力增强,浪涌中
记录人: 船长 李振彪
航行记录:
晚九时,结束全体船员例行聚餐。
晚十时,观测到风向持续西北偏西,风力增强。为利用有利风况,提高航速并节省燃料,经船长、大副、二副共同研判,决定微调航向。
指令舵手将航向调整为西南。 指令绳缆部门相应调整主帆、前帆角度。
调整于晚十时一刻完成,船行平稳,航速有所提升。
基于船上特殊乘客(身份不明男子张三,自称EIC-043935)之紧急要求(其身份代码经验算有效),并考虑到其身体状况及所声称事宜之敏感性,经综合评估,决定变更最终目的地。
最终目的地由临高港,更改为高雄港。 预计航程约十三天。
此决定已口头通知该名乘客。
船长:李振彪
笔尖在纸页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每一个字都斟酌过,既记录了转向的事实和表面理由(风向),也明确写下了更改目的地的根本原因(张三的要求及其验证的身份),将决策的责任与依据清晰绑定。合上日志,发出轻微的啪嗒声。李振彪吹熄了油灯,只留一盏昏暗的壁灯。
船长室陷入半明半暗。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耳边仿佛还能听到货舱里那绝望的敲击声,看到张三眼中那沉重的澳宋安危,以及梦中那来自深海的、不可名状的触手阴影。十三天高雄一个身份成谜的特工,一个足以让元老院震动、甚至可能引发滔天巨浪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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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昨天 17: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梦
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但思绪却纷乱如麻。他最终只是和衣躺在了狭窄的铺位上,听着船体破浪前行的西南向的海风鼓荡着船帆,临运3215在墨蓝色的海面上犁开一道泛着磷光的航迹。船长室里,李振彪和衣躺在窄铺上,意识在疲惫与紧绷的神经间浮沉,最终被拖入了更深、更诡异的梦境。
来,发现自己站在一条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两旁是熟悉的江南水乡式白墙黛瓦,飞檐翘角下挂着褪色的红灯笼。是了,这是他老家小镇的集市,每逢年节便张灯结彩。可此刻,本该摩肩接踵的街巷却空无一人。一层厚厚的、粘稠如牛乳的白雾弥漫在空气中,将灯笼晕染成模糊的光团,也将远处的屋舍轮廓彻底吞噬。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石板路上回响,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空洞感。
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这地方熟悉得刻骨铭心,却又陌生得令人毛骨悚然。他沿着记忆中的主街往前走,雾气仿佛有生命般缠绕着他的脚踝。两侧紧闭的门窗后面,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却听不到一丝人声。
忽然,前方的浓雾深处,影影绰绰地出现了一支游行队伍。
没有锣鼓喧天,没有欢声笑语。只有一片死寂中,模糊的人影在缓慢移动。他们高举着各式各样的神像——狰狞的傩面、慈眉善目的菩萨、怒目圆睁的天王、还有更多形态怪异、他从未在故乡见过的泥塑木雕——在惨白的雾气中无声地穿行。队伍庞大而扭曲,步伐僵硬,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的提线木偶。一种源自古老民俗、深植于骨髓的恐惧感攫住了李振彪,那不是对神明的敬畏,而是对某种冰冷、非人仪式的本能颤栗。
鬼使神差地,李振彪想靠近些,看清那些抬神像者的面孔,看清这诡异庆典的真容。他向前挪动脚步,目光穿透翻涌的雾气,死死盯住队伍中央那尊被簇拥得最高的神像。
那绝不是他认知中任何一尊神祇!
它庞大、扭曲,由无数难以名状的触须和复眼般的结构堆叠而成,表面覆盖着滑腻的、仿佛深海生物的角质,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咸腥与腐朽混合的气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不可名状的熟悉感与恐惧感瞬间将他淹没!这形象竟与他落水时惊鸿一瞥、深埋记忆又被强行抹去的深海巨物惊人地相似!
就在他心神剧震,试图捕捉那恐怖印象的瞬间——
咔嚓!
梦境世界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崩裂!青石板、白雾、无声的游行队伍、那尊恐怖的神像一切都在扭曲、粉碎、化为齑粉!天旋地转的失重感后,他发现自己又坐在了那间异常整洁、冰冷的办公室里。面前宽大的办公桌光可鉴人,上面只孤零零地放着一个巨大的沙漏。细腻的白色沙粒正从狭小的颈口无声地滑落,在下方堆起一个尖锐的小丘。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仿佛隔着厚重的玻璃传来:“…时间会抚平一切遗忘是保护…” 他想看清说话人的脸,视野却再次模糊。
李振彪猛地睁开眼,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破膛而出!冷汗浸透了内衣。他喘息着看向固定在舱壁上的航海钟——幽幽的夜光指针清晰地指着:2:14
又是这个时间!又是这些光怪陆离、令人窒息的梦!
他烦躁地抹了把脸,试图驱散那深海巨物的阴影和办公室的冰冷感。重新躺下,意识很快再次模糊,沉入另一重梦境。
这一次,场景似乎清晰了许多。是在一间低矮破旧的江南民居里,泥土地面,灶膛里还有微弱的火光。一个穿着粗布花袄、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怯生生地拉着他的衣角,仰着小脸,眼中满是依赖和恐惧。我怕…” 她是谁?李振彪心中一片茫然,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有过妹妹!
突然,屋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嘶吼!透过门缝,他惊恐地看到白日浓雾中那些抬着神像的、僵硬的身影正围拢过来!他们不再是游行的队伍,而是散发着冰冷杀意的追猎者!
跑!一个念头在梦中无比清晰!他一把抱起那小女孩,撞开后门,冲入屋后漆黑一片的竹林!冰冷的夜风刮在脸上,竹叶抽打着身体。小女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发出压抑的呜咽。身后的脚步声、嘶吼声越来越近!他拼命奔跑,肺部如同火烧,却感觉脚下像灌了铅般沉重!
抓住他们!一个非人的声音尖啸!
——他感到怀中的小女孩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拽走!他回头,只看到一只苍白僵硬的手扼住了女孩的喉咙,将她拖入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女孩绝望的眼神如同烙印,刻进他的灵魂深处!
呃啊——
李振彪再次惊坐而起,这次是彻底的清醒!窗外天色已蒙蒙亮,海风呜咽着掠过舷窗。他大口喘着粗气,心脏狂跳,梦中那小女孩被拖走时的绝望眼神和撕心裂肺的犹在耳边。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妈的!他低声咒骂,一拳砸在床板上,绝对是那张三搞的!压力太大了!尽做些乱七八糟的梦!
他烦躁地起身,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脸。冰凉的水刺激着皮肤,试图浇灭那混乱的梦境残留。他强迫自己回忆现实中的故乡:江南水乡,父母都是沉默寡言的佃农。童年记忆里只有泥泞的田埂和沉重的农活,哪有什么妹妹?一次土匪洗劫,他被掳走,从此在海上摸爬滚打。后来衣锦还乡,穿着元老院船长的制服回到那个破败的小村,是何等的风光!父母还在地里,被人叫回来时都不敢相信。他亲自去田头,老两口愣是没认出这个气派威严的儿子。后来他找到那个姓张的地主,冷冷一句退佃,本想耍横讹钱的张地主一看他制服上的元老院徽记,吓得屁都不敢放一个。他把父母接到了佛山附近元老院新建的移民村安顿,让他们过上了安稳日子。记忆清晰得很,父母从未提过有过一个女儿夭折或送人,家里也从没有小女孩的痕迹。
幻觉!全是压力导致的幻觉!李振彪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低吼,试图用理智的堤坝拦住梦境带来的荒谬感和那莫名的、揪心的悲伤。
他走到办公桌前,准备开始新的一天。拉开抽屉拿航海日志时,指尖无意中触碰到一个硬皮笔记本的边角。他下意识地抽了出来。这不是工作日志。翻开扉页,里面只潦草地写着一个地址:

临高特别市   15号咨询诊所
收件人:咨询师

记忆瞬间清晰起来——这是上次在临高港强制体检时,那个戴着金丝眼镜、说话慢条斯理的医生给他的。医生当时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说:李船长,海上漂泊,压力大是难免的。如果遇到一些难以排解的困扰,比如奇怪的梦境、记忆模糊、或者情绪波动异常大可以给这个地址写信。就当是找个树洞聊聊。那里的人很专业,会保密的。他当时只当是例行公事的客套,随手就把笔记本塞进了抽屉,几乎忘了它的存在。
此刻,这个地址在昏暗的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眼。
李振彪盯着那行字,眉头紧锁。他用力合上笔记本,像丢掉一个烫手山芋般将它塞回抽屉最深处。
扯淡!他低声嘟囔,仿佛在说服自己,老子在海上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被个箱子里爬出来的家伙和几个噩梦就吓破胆了?笑话!
他挺直腰板,戴上那顶象征着权威的船长帽,用力推开了船长室的门。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带着新一天航程的气息。他需要专注于眼前:高雄,十三天,那个叫张三的男人,以及他带来的、可能颠覆一切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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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昨天 23:26 | 显示全部楼层
牛呀   追了追了太精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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